“而这将是你的荣幸。”
猩红的雾霭中,伊萨罗脚腕上的锁链叮当作响,蓝紫色蝶翼已残破不堪,银色锁链穿透他的肩胛骨,将他整只虫都钉在刑柱上。
伊萨罗苍白的脸颊还残留着被鞭打的血痕,他抬眼,目光冰冷,嘴角扬起,露出一个肆无忌惮而不羁狂妄的冷笑,那笑容阴冷而潮湿:“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厄斐尼洛面无表情地说:“虫族对领主的审判远比对人类的审判残忍的多,我们不容许出现背叛种族的行为,尤其是像你这样强大的虫族,你的背叛,会造成全体虫族的恐慌,所以你必须死。”
“伊萨罗,你不要怪我。”
伊萨罗听着周围雄虫们在议论夏尔的事,眸光一闪,柔情如风。
“死亡”,好陌生的词汇。
伊萨罗想,但是“新生”也是很陌生的词汇。
他想起青年虫母柔软的肚子,想起未出世的小蝴蝶,眼中泛起温柔的光。
审判长踏着血色的阶梯,缓步走来,停在他面前。
围观的虫族发出兴奋的嘶鸣,复眼闪烁着嗜血的幽光,事实上,他们不在乎今天要杀的是谁,他们只想看见刺激的场面。
只有蝶族……在哭泣。
“伊萨罗梦幻之主。”
厄斐尼洛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私放虫母、背叛虫族,你可知罪?”
伊萨罗却笑了,嘴角溢出的鲜血滴落在刑台,仿若开出妖冶的蓝色妖姬。
“我唯一的罪,”他的声音虽虚弱却坚定,“是没能更早带他离开这肮脏的牢笼,如果再来一次,我仍然会这样选择。”
厄斐尼洛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尾钩狠狠刺入伊萨罗腹部。
剧痛让蝶族领主弓起脊背,却仍死死盯着天边,仿佛能穿透云层看见远在帝国的夏尔。
伊萨罗笑着低头,染血的手掌按在刑柱上,蓝紫色光芒冲天而起。
整个母巢剧烈震颤,无数蝶群从四面八方汇聚,冲破血色的天空。
虫族们惊恐后退,却见伊萨罗的蝶翼化作漫天流光,每一片鳞粉都燃烧着炽热的精神力,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他最后的意识化作蝴蝶,飘向帝国的方向。
无数蝴蝶飞向边境线,却无法越过防护网,它们便化作漫天纷飞的云雾,为帝国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蓝色的雨。
-
回到军部后,夏尔组织全体军部成员召开紧急会议。
军部圆形会议室内,全息投影将畸形人暴动的惨烈画面投映在穹顶。
夏尔站在战术沙盘前,身着熨烫平整的军装,领口处还留着战斗时被利爪划破的痕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但是他身后坐着帝国最精锐的军事高层,这些人全部正襟危坐,目光死死盯着夏尔,个个眼眶通红,满是怀念。
夏尔轻轻一咳,全场寂静。
他调出一张模糊的卫星影像,画面里数十艘标着虫族徽记的运输舰在大气层外若隐若现。
夏尔敲了敲桌面,“废话少说,我直接进入正题,这些畸形人并非自主攻击人,而是被这些运输舰洒下的虫族费洛蒙感染了。”
会议桌尽头,德西拉转动着手中的权杖,“你的意思是,虫族想借这些怪物摧毁帝国的民心?”
“不仅如此。”
夏尔调出另一份文件,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近期虫族边境的异常调动,“根据情报,虫族的暗杀势力亲自策划了这次行动,我和他们之前就有过节,他们杀过我很多次,但是没有得手,现在选择在我晋升时发难,是为了将我逼入绝境,同时分散帝国兵力。”
“我只是不清楚一点。”
夏尔微眯起眼眸,眸中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他们是在什么条件下,骗过了边境线的空中拦截装置,大摇大摆地进入帝国?”
这时候,所有人偏过头,看见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有人惊讶地说:“雨怎么是蓝色的?”
阿莫森破门而入,“报告上将,我们在虫族的秘密探员有情报要向您汇报!”
夏尔的目光从雨幕前移开,“请他进来。”
探员进入会议室,行了个军礼,“报告上将,最新情报,虫族时间的中午12:00,虫族审判庭以及联邦最高法、最高政府议员团共同对虫族一名领主执行了死刑,据我得到的情报来看,那位领主是蝶族领主,被我们称为“梦幻之主”的伊萨罗希尔维斯。”
会议室里一片欢呼,德西拉的手指握紧了权杖,阿莫森呐喊着和其他人抱在一起,而其他将领则捶桌子、踩地板,为虫族缺少了最强有力的一位对手而庆祝。
只有站在最高处的夏尔上将沉默着,没有说话。
探员看着蓝色的雨,“哦,还有这个,气象局刚刚发布公告,说是您在举办晋升仪式的时候,边境线突然来了一场蓝色的风暴,无数的蝴蝶扑向防护网,导致电压不稳,那些运输舰就是趁这个机会飞进来的。也是这些蓝色的蝴蝶,和我们的雨云发生反应,产生了一场蓝雨,是一场很精彩的天气,似乎是在为您庆祝呢,夏尔上将。”
夏尔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无比、无比平静地问:“那么,伊萨罗死亡的原因是什么呢?”
他声音很轻,可是全场都安静下来听他说话,同时坐直了身体,收起了笑容。
那位探员满脸崇拜地说:“据我所知,原因和您有关,您不愧是我们奥斯坦帝国最年轻有为的上将,只需要略施计谋,就将虫族最强大的领主击杀。”
-
蓝色的雨。
帝国从未有过这样的雨。
军部会议室的落地窗外,雨滴如碎钻般坠落,夏尔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德西拉走到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伸出手想要碰他的肩膀,却感受到夏尔身上疏远的距离感。
德西拉心里竟然有种想要臣服的感觉。
……这是为什么?他是君主,而眼前的夏尔,不是蜜虫吗?
散会之后,夏尔耳边却还回荡着探员说的那些话,久久不能停息。
“……您在审判庭的火场里逃出来之后,那些救援队员已经追到了您的行踪,但是伊萨罗阻止了他们,被虫族斥责之后他也没有让开,也就给您留下了充足的逃亡时间,紧接着他们的审判长就宣布要给伊萨罗执行死刑,罪名很严重,好像是说他是叛徒,放走了虫族最珍贵的宝贝?总之,他把伊萨罗关在了蝶族的领地里,全天24小时看管,据说只有晚上的时候没有领主级别的虫族看管……”
所以晚上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去约会吗?
夏尔的眼眶不知不觉红透,紧抿嘴唇,不知道怎么了,心脏裂开一样疼痛。
他强行把撕裂般的痛楚忍了回去,回过头,对德西拉说:“君主,您还不回去,是想问我什么吗?”
德西拉自然有话要问,他盯着夏尔的眼睛,一次一句的问:“他们为什么说你是虫族最珍贵的宝贝?”
夏尔静静地凝视着君主,“虫族只有一件最珍贵的东西,您猜不到吗?”
德西拉骤然蹙眉,紧握住夏尔的手腕,“虫母?”
夏尔挣脱他的桎梏,可是德西拉却不给他任何躲闪的机会,挡住他的去路,将他抵在窗边,难以置信:“……你是虫母?”
蓝色的雨水打在夏尔脸上,夏尔感觉脸上湿润,却不是冰冷的,而是温热的,流在嘴唇边,用舌尖轻卷品尝,才知道是咸涩的。
德西拉只看见他泛红的眼尾,骤然愠怒,用力吻在夏尔的唇角,身后的虫翅撕裂了帝王的长袍,一对坚硬的前肢握紧了夏尔的腰身。
夏尔闭了闭眼,推开德西拉,单膝跪下:“君主,请您饶恕,我必须立刻回到虫族去,我答应您,三年为期,我会回来的。”
“为什么要回去。”德西拉嗓音低沉,“你爱他?”
夏尔平静地说:“我不爱他。我怎么会爱一只虫子?”
是啊,一只虫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