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伊萨罗,亏我曾经还把他当成偶像,我还把头发染白cos他,我回去就把白毛烧了,省的心烦。”
“也不能全怪他,我倒是觉得,他们上层虫族不该这样对待我们的虫母,如果是我,我也会想逃跑啊,谁不想待在空调房里舒舒服服吃浆果喝营养液?谁要在闷热潮湿的洞穴里没日没夜地交/配产卵啊?他们自己怎么不去试试滋味好不好受?”
“你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伊萨罗可能真的很爱陛下,所以才想要帮助陛下获得自由。”
夏尔心里的疑惑再次浮现。
爱?
……他们虫族,不都是爱着虫母的吗?
那他们口中的爱,到底有什么不同?
夏尔低下头,把情绪掩埋在眼底,没有吭声,好像一个平平无奇的过路者,不会为伊萨罗的死亡产生任何心里波动。
船行至河中央时,远处突然亮起刺目的探照灯光,夏尔抬头看去,就听老船长叹了口气:“还真是边境巡逻队,好在我们船上没有蝶族,否则可就惨了。”
几艘军用飞行器低空掠过,强光扫过河面,老船长提高嗓门:“各位,前面就是例行检查船,咱们雄虫证都带好了吧?”
什么玩意儿?
还得有证?
朝圣者们纷纷掏出证件,夏尔也装作若无其事地摸向口袋,问身边的雄虫:“蜜虫也要有蜜虫证吗?”
雄虫红着脸说:“不…不用的,这种证件是虫母养护中心统一发放的,证明我们经过了科学家的检验,我们的尾钩长度、纬度都合格,可以拥有成为王夫的资格,才会颁发证件,每次检查都在证件上画一个圈,你是蜜虫,你拿ID身份证就可以了。”
夏尔也没有ID身份证。
完蛋。
巡逻队逼近时,老船长突然压低声音:“小蜜虫,看你长得这么漂亮,你肯定会被他们带走吸蜜,你这么瘦,可不能去伺候他们一船的雄虫,他们都是见不着蜜虫的军虫,会贪婪地把你吸干。”
夏尔装可怜地点点头,裹紧了自己的斗篷,“是啊,叔叔,您说我该怎么办?”
老船长脑袋瓜嗡的一声,立刻往夏尔手里塞了个蜻蜓族徽,嘱咐道:“你戴好这个,就说你是我的远房亲戚,身染重病,他们都不会靠近你的。”
夏尔温和地笑了一下。
老船长却满眼都是心疼,“真是可怜的小蜜虫,找个安全的地方养养病吧。”
夏尔没有给他解释自己没有病,因为他们所看见的夏尔的脸和夏尔真正的脸有很大的差别。
在老船长看来,小蜜虫脸上挂着两团病弱的红晕,眼睛水汪汪的,鼻梁和脸颊还蹭了几道灰,当然是又可怜又无助。
夏尔这次再来虫族,有经验了不少,蜜虫长得太漂亮容易惹麻烦,长得太凶又不好求虫帮忙,为了好赶路,他就给自己调整了一个很容易引起雄虫怜悯心的脸,眼下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果然骗过了一船的雄虫。
夏尔还没来得及道谢,巡逻船已经悬停在他们附近。
“全体出示证件!”
机械化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一个军虫军官踏着探照灯的光束走来,复眼在雄虫们中间扫视,“你们都是哪里来的?要去什么地方?”
夏尔闭上眼睛,伪装出一副病弱的可怜样,这时,坐在他旁边的一位年轻雄虫主动站了起来:“军官大人,我们是去参加纪念日活动的,这位是我的伴侣,他身体不好,忘了带蜜虫证,请您见谅。”
另一个中年雄虫也立刻附和:“是啊是啊,我们是一起来的,都是西瑞尔阁下的子代,身份没问题的。”
军虫的复眼转向夏尔,他立刻蜷缩着身子咳嗽起来,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将病态的模样演得十足,年轻雄虫顺势挽住他的手臂,指尖微微用力,像是暗号,示意他别慌。
军虫并未起疑,然而船尾突然传来骚动:“天啊,我的礼品盒被打翻了,我的土特产撒了一地,我的晶钻!我的果篮!我的花蜜!我跟你拼了!”
混乱中,老船长高声喊道:“快帮那只雄虫拿东西,别让他的礼品都掉进河里!”
几个雄虫立刻围上来,推推搡搡地冲出去,在一片“快走”“别挤”的呼喊声中,巡逻队被成功分散了注意力。
老船长推了夏尔一把:“前面就是极昼星环,你快走,从左侧芦苇荡上岸,别回头。”
夏尔在朝圣者们的掩护下迅速离船,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老船长正对军官大声抱怨着什么,而其他雄虫也配合地制造着混乱。
夏尔垂了垂眼,默默道了声谢,贴着阴影躲进灌木。
一队身披银甲的战士在天上无声掠过,看制服样式是艾斯塔带领的银十字军团,为首的雄虫甚至是夏尔军训过的雄虫洛基,目光如鹰,很快消失在通往博物馆的方向。
夏尔油然而生一股满足感。
但是这也意味着厄斐尼洛和他想到一起去了,要加快脚步才行。
夏尔一路狂奔,肚子里的幼崽颠得不行,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不够强壮的幼崽也没有存活的必要,不够资格做他的孩子。
远处城市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也很好分辨,茧博物馆是整个首都星区面积最大、高度最高的建筑物,它像一座沉睡的宫殿,静静矗立在中心城区的中央,一眼就看得见。
夏尔狂奔到茧博物馆门前,安保比预想中松懈,大概是因为缇卡纪念日的缘故,半数守卫都被抽调去支援庆典现场了,几个醉醺醺的卫兵举着发酵浆果酒摇摇晃晃走过,酸腐的酒气混着虫族特有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夏尔捂着鼻子,感觉恶心。
孕期反应罢了,可以忍,绝对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夏尔穿过高大的拱门,闻到了新鲜的空气,终于长舒一口气。
最近这段时间,他的身体越发娇贵起来,不闻到新鲜空气的话就会恶心想吐。
看样子审判庭的虫还没有到达,否则这座博物馆一定会被封禁,他就算是钻地洞都来不及进来。
茧博物馆内灯火通明,巨大的玻璃展柜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虫茧,已经没有游客在参观,大家都去看庆典了,到处都安安静静的,没有虫来打扰。
夏尔走在观光传送带里,A区展馆是初代王夫的虫茧,已经逐渐化石化,林立在四面八方,谁也不挨着谁,但是呈现出完美的圆形,围绕着最中间的初代虫母画像。
B区展览着二代王夫的茧,数量居多,但是在最中心的地方,只有一枚很明显是蜂族的茧摆放在离二代虫母画像最近的地方,千年百年,长长久久地陪伴着彼此。
C区是三代虫母的王夫茧,孤孤单单地站在沙地里,由于三代虫母早已死在帝国,只有一张虫母少年时期的画像摆放在最上方,慈悲地俯瞰着所有的王夫。
除了这些之外,目前还活着的高等种们都把茧存放在D区,那些茧还保持着相当完整的形态,浸泡在方形的高大器皿中,按照种族划分片区,夏尔见到了各种各样的茧,至少有二百个培养皿,那一刻确实是有些震撼的。
蝶族的茧最接近于自然界中的茧模样,夏尔会想象那里面的雄虫是毛毛虫,发育成熟后破茧成蝶,摇身一变,脱离软体毛毛虫的样子……
这么一想好像有点对不起伊萨罗,居然让那么帅一只雄虫,长了一张毛毛虫的脸……
夏尔终于走到了蝶族的茧培养皿面前。
“找到你了。”他轻声说。
一枚巨大的茧悬浮在中央展柜,半透明的膜里,隐约能看见虫族蜷曲的轮廓。
不是毛毛虫,而是近乎于透明的半虫族身体。
即使隔着茧膜,仍难掩他的俊美,眉眼舒展,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眼睫雪白,一头标志性的白色长发缠绕在颈间,头顶的两根细长触须紧紧蜷缩在一起。
他的手抱着墨蓝色的粗长虫尾,蓝紫色翅膀折叠成扇形,半透明的翅膜上布满脉络状的银纹,随着微弱的脉动跳动着,蝶突的尾端又是十分纤长的,如丝带般环绕在身侧,漂浮在培养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