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瑞尔的红眸在灯光下显得温润无害,这份沉稳、高效、且不带情感索取的温柔,实在是难得。
夏尔感到一丝放松,觉得西瑞尔身上淡淡的、类似雨后森林的气息也颇为舒适。
小白蚁也很乖,吃蜜的时候无比轻柔,一点都不疼。
今晚的一切都云淡风轻,没有爱情的激情,但有平静的享受。
“辛苦你了,西瑞尔。”夏尔的声音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一丝倦怠的柔和,“婚礼的事,你多费心。”
“为陛下分忧,是我的荣幸。”西瑞尔微笑,适时地递上一杯温热的安神蜜露,“喝一点吧。”
或许是蜜露的作用,或许是西瑞尔营造的安宁氛围,夏尔感到困意上涌,他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想起伊萨罗……
身体的疲惫占了上风,他的头简直快要疼的炸开,像是记忆在一点点修复漏洞那样。
他可能需要医生过来给他检查诊断,今晚如果再去伊萨罗那里,会给伊萨罗带来困扰。
夏尔最终没有起身,反正他也吃饱了,今晚就让伊萨罗好好休息吧。
“天色太晚,”夏尔揉了揉眉心,“西瑞尔,你今晚就睡在我这里吧,明天再和西西索斯讨论细节的事。”
西瑞尔眼中笑意更深,恭敬应道:“遵命,陛下,请您早些安歇。”
他体贴地为夏尔放下床幔,熄灭了大部分灯火,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小灯,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而此刻,在城堡边缘那座荒僻的古旧庭院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月光惨白,照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阿斯蒙站在紧闭的门扉前。
他知道了夏尔夜宿在西瑞尔那里,果然,虫母对西瑞尔有旧情,只要一见面,那么轻易就容许他成为王夫,其他雄虫因为没入选哀嚎了一整天,殊不知,西瑞尔和虫母居然早就有一段情史,他们落选简直是理所当然。
但是,这彻底点燃了阿斯蒙压抑的引线。
西瑞尔就算了,眼前院子里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开门,”阿斯蒙的声音低沉,带着寒意,穿透了门板,“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今晚虫母不会再来你这里了,我们谈谈。”
门内沉默了片刻,随即“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隙。
雄虫戴着手铐站在门口,脸上居然还围住了一层层白纱,只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显然是虫母早上临行前的手笔。
他没办法开门,苍白的长发随意披散,只穿着一件松垮的睡袍,神情慵懒,眸中却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了然。
他并未邀请阿斯蒙进去,只是斜倚着门框,姿态带着一种无声的挑衅。
“阿斯蒙阁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伊萨罗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阿斯蒙的目光刮过伊萨罗身上那些暗红的痕迹,即使隔着袍子,他强大的感官也能嗅到残留的信息素,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那张看不清模样的脸上。
阿斯蒙向前逼近一步,“我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完美雄虫,能让陛下在新婚前夕,在宣布新王夫的夜晚,都念念不忘,甚至不惜将我这个丈夫抛在脑后,也要来你这荒僻之地寻求慰藉。”
伊萨罗绿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可以说些难听的话气他:“我也想知道,阁下都是虫母的丈夫了,既然有了王夫的名号,又得到陛下的疼爱,怎么还留不住陛下的心,要来我这里耍威风,找安慰?”
这语气简直是狐狸精,根本没有悔过的意思,这是优雅知性的鳞翅目族?他们领主伊萨罗阁下知道吗?
伊萨罗看他生气,心里想笑,嘴上还扮演一只洋洋得意的宠虫,非常讨打地说:“陛下想去哪里,宠爱谁,是他的自由,我不过是遵从陛下的意愿,尽我所能侍奉罢了。”
阿斯蒙冷淡地笑:“你我都清楚,你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你以为陛下恢复记忆后,还会记得你这只被囚禁的蝴蝶?陛下今晚不会来,看起来,你也并非不可或缺。”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雄虫之间天生的竞争本能和对虫母占有欲的冲突,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信息素无声地交锋,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伊萨罗其实并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见夏尔留宿在西瑞尔那里,反而笑了一声:“陛下聪明,知道怎样做才能让王权最大化,想想看,为什么陛下选择了西瑞尔?他可以通过西瑞尔扩大掌权范围,逐步将虫族的领地权握在自己手里,以我对西瑞尔的了解,他会双手奉上蜻蜓族的权力。我要是你,我会开始担心其他王夫的势力太大,最终取代我的位置。”
“第一王夫的位置,从来不是靠猜测和挑拨能动摇的。倒是你,”阿斯蒙上下打量着伊萨罗身上的镣铐与薄纱,语气淬着冰,“真以为戴了陛下的链子,就能成不可替代的宠物?”
伊萨罗垂下眼睫,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锋芒。他不接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幅精致却危险的画。
正是这份沉默,让阿斯蒙心头的不安愈发膨胀。
这只雄虫太沉得住气了,不像普通的虫奴。
他不知道对方的种族背景,不知道他的真实实力,甚至不知道他那张面纱下藏着怎样的算计。
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存在,被夏尔安置在离城堡不远的小院里,如同定时炸弹。
阿斯蒙后退一步,周身的气压骤然变冷,他不再试图争辩,只是用一种宣判般的语气说道:“这地方恐怕留不住你了。”
伊萨罗挑眉,似乎早已料到。
阿斯蒙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打开了门,“看在你服侍过虫母陛下的份上,明日天亮前,这座院子会被拆除,你要么自己离开,要么就等着被当成废料一起清理,你看着办。”
他没有给伊萨罗反驳的机会,转身便走。
伊萨罗站在门口,听着阿斯蒙远去的脚步声,脸上的慵懒渐渐褪去。
阿斯蒙的顾忌,他懂,但他没想到,对方会做得这么绝。
拆除小院?赶他走?
伊萨罗低笑一声,绿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也好,阿斯蒙的驱逐,反倒给了他一个重新布局的机会。
被赶走的猎物,往往会以更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回到狩猎场。
他抬头望向城堡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是夏尔所在的地方。
伊萨罗抬手抚上脸上的白纱,手腕上的银链作响,他垂眼一笑,保留着一切被囚禁过的证据,展开虫翅,趁着夜色飞离小院。
第113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高窗洒入屋内,夏尔睡不好,坐了小半夜,心头莫名的不安。
大早上医疗官就来过,确认他只是失忆带来的并发症,没有任何问题,西瑞尔这才放心,顶着两个黑眼圈送走了医疗官,顺便交流一些虫母接连生产要注意的饮食禁忌。
夏尔昨夜没有去庭院,此刻做完了检查,那股萦绕不去的烦躁感却更加强烈,他不知道是肚子里有一颗虫卵成熟的缘故,还是什么莫名的原因。
夏尔的手习惯性地放在肚子上,望着窗外的蓝天和白云,突然想要去庭院看看那只蝴蝶。
并非全然为了泄欲,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那只被他用银链锁住、带着面纱的蝴蝶,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安静地等待他的下一次宠幸。
今天就算了吧,今天他们可以做睡觉之外的事,比如读书,看电影,约会。
夏尔潜意识里不想让他离开,好像曾经有过类似的事情,他一离开就再也不回来了。
夏尔越想越坐不住,干脆起身,没有惊动任何虫,独自走向那座荒僻的庭院。
他走着走着就跑起来,能跑却不能飞,脚步在寂静的树林中回响,惊起一排排飞起的群鸟。
然而,不知道哪里来的工虫拆迁队正在轰隆轰隆往同一个方向行进,夏尔没听说哪处需要重建,没有理会,抢在施工队前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屋子里,那张简陋的床铺空空如也,空气中残留的属于伊萨罗的草木清香信息素已经变得极其稀薄,夏尔站在原地,目光如电,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