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没想到他就为这么点小事没睡觉,但是晨光斜斜照进屋内,将他眉间的焦躁镀上一层冷硬的金边,夏尔才想起来,伊萨罗还在易感期,身体颜色变浅了不少,就连体表的光泽度也降低了。
虫族的一些研究报告显示,虫族在特定的季节或环境变化时会进入易感期,此时他们会减少活动,减少取食,移动缓慢,对周围环境的反应变得迟钝,甚至伤口愈合能力也可能变弱,身体抵抗能力下降,从而更易患病或被天敌捕食,所以他们会聚集在一起,以度过这段脆弱的时期。
所以昨天晚上,已经被赶出去的伊萨罗,才会又回到床上抱着自己睡觉?
夏尔下意识捂着肚子,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时,有种莫名的怪异感。
这是个“妈妈”才会有的动作,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直男,但当他肚子里有了一个小蝴蝶的时候,他能做出的所有反应的初衷都是为了保护这只小蝴蝶。
难道直男怀孕也会出于本能保护幼崽吗?
可是昨天用刀割向肚皮的时候,夏尔没有半点犹豫。
可能只是一瞬间的母性作怪吧,毕竟他现在身体里有虫母的基因,昨天晚上神官给他那本书上详细描写了蜜虫和虫母的生理区别,有一条就是说,蜜虫不会怀孕所以不在乎生.殖.器.官,虫母会孕育子嗣,所以会在怀孕后催生出母性。
夏尔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母性”,他真的很想把小蝴蝶打掉,身为人类的心理和身为虫母的心理在极限拉扯,最终夏尔选择站在人类那边。
所以就更想让伊萨罗赔罪了。
夏尔张开手,手掌顺势放在伊萨罗的脸上,“这么担心我?”
伊萨罗的脸一掐就红了,安安静静地被掐着脸,也不躲,他轻轻攥紧了夏尔的手,身体倾斜着压了过来,眼神闪烁着希冀的光芒,目光灼灼地等着夏尔的回答。
夏尔被他热烈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了,把手往回一收,去是一定要去的,所以眼前的任务是哄好伊萨罗,别让他再没事找事。
“我会安全回来的。”
他摩挲过伊萨罗眼下的青黑,像是在安抚炸毛的野犬,伊萨罗喉结滚动,死死盯着夏尔眼中流转的狡黠,忽然意识到这熟悉的腔调是对方敷衍他时的惯用话术。
伊萨罗抓住夏尔作乱的手腕,呼吸扫过夏尔微抿的唇角,“小猫,萨诺和梅塞不一样,梅塞曾经败给你,但萨诺不是,他是西瑞尔的子代,所有进入废墟监狱的罪犯没有活着离开的,他邀请你去那里,可能只是想造成你意外死亡的假象。”
夏尔说:“你怎么能确定我一定会被败给萨诺?”
伊萨罗摇了摇头,抵着夏尔的额头,眼尾泛着危险的红:“我想知道,你身为军部高层,对废墟监狱了解多少?别怕,我不是在试探你,我只想把你不知道的,都告诉你。”
夏尔缓缓说道:“我了解的是,废墟监狱曾经因为一次能源核心泄露,爆发了大规模暴.动,囚犯发生了异变,形成了被称为“蚀骨者”的怪物。”
“萨诺上任后,对外宣称已镇压暴动,实则暗中派遣处刑部队执行清理任务,这座监狱本身,早已成为你们最深的恐惧之源。”
“嗯,你的了解很全面,我不是不信任你的实力,我只是怕……”
伊萨罗的手顺着夏尔的后脊,抚摸到他的腰间,轻柔地按摩着,夏尔心里顿时敲响警钟,然而感受了几下之后,夏尔确定伊萨罗只想为他舒缓腰部的肌肉,并没有发现他怀孕了。
晨光透过纱帘在两人纠缠的身影上投下细碎光斑,夏尔低声呢喃,“别紧张,我会让你亲眼确认,我到底有没有能力全身而退。”
“小猫,你总是这么倔强,不喜欢听劝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伊萨罗轻叹一声,心跳声透过布料传来,急促又慌乱,抱了一下又松手,然后坚定地将他圈在怀中,“我一想到你又要去面对一群不怀好意的雄虫,我就想把他们的肢体全都掰碎了。”
在易感期的汹涌情绪里,他连拥抱都要反复确认对方是否愿意。
伊萨罗下巴抵在夏尔的发顶,语气带着易感期特有的沙哑,却又无比柔和,像只温柔手一下一下撩拨着耳膜,让夏尔的脊背窜上一道电流。
夏尔沉默了。
他想起昨晚伊萨罗蜷缩在床边的模样,那时的他明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却固执地守在自己身边,还用尾巴圈住自己,尾巴上的鳞片触感有些粗糙,不似往日的光滑。
可是这个傻雄虫,仍然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
“我不会有事的。”夏尔轻声说,“这是我的承诺,总不能让你这个在易感期的家伙,白白抱了我一晚上吧。”
伊萨罗被戳穿了昨晚的小动作,顿时脸色薄红,他把头埋在夏尔的颈窝里,低声说:“既然你讨厌我,当时为什么不推开我?”
夏尔一时语塞,难得磕巴:“你…你…”
伊萨罗轻笑一声,咳了声,没有再说下去,他翻身到夏尔上方,顺着亲了下去,夏尔推他的肩膀,也推不动他,闪蝶华丽绚烂的蓝紫翅膀遮住了夏尔的视线。
他轻轻含住了,夏尔忍不住闭上眼睛,心里在设数倒计时,大概过了几分钟,伊萨罗咳嗽了几下,夏尔颤抖着手把他抓起来,皱眉头看他:“…你赶紧吐了,不卫生。”
伊萨罗却摇摇头,额头上有薄薄一层汗,他抬起头,当着夏尔的面咽了下去,萃绿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竖线,一张白皙的脸难得染上一层红晕,因为易感期的缘故,神情看上去还有点病弱,嘶哑开口:“小猫,我喜欢……只要是你的,不论什么,我都喜欢,不会不卫生,你干干净净的,哪里都可爱。”
他喜欢什么都不用说明,嘴角边的东西就能证明,夏尔就被他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着,心里那点数落虫的话都说不出来,憋在心里实在难受,又看见他唇边那点白色的水浊,心里就跟炸开了火花似的,猛地推开他跳下床跑了。
临走时留下一句,“我今天晚点回来,也有可能不回来,你随便去哪里,不用跟我汇报。”
“那么晚上见,宝贝小猫。”蓝翼闪蝶跪坐在床上,望着青年落荒而逃的背影。
伊萨罗擦了擦嘴角的白痕,静默地垂下了眼皮,而后修复了外骨骼翼上的伤痕。
今天要继续远程处理领地事务,顺便去一趟银棘要塞。
他摊开手掌,用精神力凭空变幻出一只只小蝴蝶,轻轻一弹手指,蝴蝶们翩跹起舞,追随夏尔而去。
每只蝴蝶都附带着他的精神力,只要夏尔受伤,他立刻就知道。
在边境的时候,他让这些小蝴蝶进入到夏尔的梦境里,编织一个个美梦,因为夏尔每天都太忙太累了,如果夜里再做噩梦的话,他会心疼。
当然那个时候的伊萨罗不觉得自己是心疼,而是在看见夏尔眉头紧皱冒冷汗的时候,心脏一阵一阵的痛,为了不让心脏痛,他会希望这个人类做的是美梦。
他不知道夏尔有怎样的经历,让他总是做噩梦。
伊萨罗回头,看着窗外的暖阳,心里不安。
然后,他让四散的精神力慢慢笼罩着一整个月蚀邦,搜寻着夏尔的踪迹,每一分,每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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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蜂逃了一夜,终于被乌利亚抵在暗巷的围墙上。
“还跑?”黄金蜂的翅膀在阳光下震颤出细碎金粉,他站在乌利亚面前,少年的身形被兄长高大的阴影完全笼罩。
“再跑,腿都给你打断。”
乌利亚的蜂族前肢缓缓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黄金,再说一次你的理由。”乌利亚的声音像冰刀刮过金属,“为什么要藏在床底下,在我走之后,还帮助夏尔逃跑?”
黄金蜂的喉结上下滚动,电击项圈在颈间微微发亮:“夏尔的蜜能缓解我的疯症,哥哥你知道的,没有蜜虫的蜜安抚,我的基因缺陷会越来越严重,夏尔只是我的工具,哥你想多了。”
乌利亚突然出手,锋利的前肢擦过黄金蜂耳边,将身后石柱削去一角,“还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