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华录(120)

2025-09-27 评论

  项弦陡然回神,金火消失,意识涣散,从高处一头坠落。

  萧琨早有准备,几下纵跃,掠过空中,接住了坠落的项弦。

  乌英纵、潮生与斛律光追出高崖,夕阳似血,那道滚滚魔气脱离,朝着东面的天空飞去。

  “看样子你们已经打完了。”景翩歌的声音响起,他孤身一人来到悬崖前,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了曾经归于他执掌的地渊神宫之中。

 

第42章 变局

  “你很会挑时候。”萧琨现在满腹怒火。

  “因为我自认不是刘先生的对手。”景翩歌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先前所发生的,只是事不干己的一件小事。

  他走进神宫内,随手平抚而过,倒在地上的战死尸鬼们在澎湃的法力之下纷纷回到石棺之中,棺盖合拢,发出整齐划一的巨响。

  “刘先生与你相似,你有人的血统。”景翩歌说,“区别在于,他的另半身为魔,乃是穆天子从时间中唤醒的神州远古王者,又抢到先手,夺得大司命笛,我虽为鬼王,却依旧难以与其抗衡。”

  说着,景翩歌回到崩毁的半边王座上,坦然坐下,说:“大司命笛在他手中一天,西域便必须面临他卷土重来的风险,同伴已经救到了,现在,去将大司命笛取回来。”

  “喂,你谁啊?!”项弦刚脱困,看到景翩歌这么使唤萧琨,当即心中有火。

  景翩歌坐在破损的王座上,伸出双手,在膝前横抹而过,变幻出一把古朴的七弦琴。

  “你是……”项弦借着朦胧的日光,看清了景翩歌的面容,难以置信地转头,再看萧琨。

  萧琨没有回答,与项弦对视,脸上现出落寞之意。

  景翩歌开始抚琴,拨弦声响动,乃是古曲《庄子破棺》,在那乐声之中,破损的宫殿开始自行修补,落石飞起,拼合如初。

  阿黄飞来,停在项弦肩上。

  巨猿坐在一旁,斛律光为它取出钉在身上的箭矢,潮生则在手中迸发出生命之光,照耀着白猿伤痕累累的身躯,绿光所辉照之处,割破的皮肉缓慢愈合。

  项弦过去察看,见乌英纵伤得不重,便放下了心。

  众人暂且休整,萧琨走上台阶,景翩歌本以为他有话想说,萧琨却经过他的身畔,绕到了王座后。

  幽暗的神宫深处,供奉着一尊巨大的石像,石像双手被悬起,低头注视世间,石雕的头颅已在岁月中毁去,身上缠绕着诸多绷带,衣袍早已破损,胸、肋之处更现出白骨。

  “你知道这是谁吗?”项弦来到萧琨身畔。

  “女魃。”萧琨答道,他抬起头,与项弦站在女魃像前,碎裂石块飞来,拼合起女魃的全貌。

  “哦——”项弦点头,“是她啊。”

  她的目光冰冷,毫无怜悯之意,眼神中仿佛带着痛楚与对凡尘的厌弃。

  “又做什么?”萧琨说,“你还带了香?”

  “拜一拜嘛,”项弦说,“好歹是你们的神,整个神州,兴许这是唯一的女魃像。”

  项弦从乾坤袋中变戏法般地掏出三炷香,拿香戳了下阿黄的肚子,引燃了它,交给萧琨。

  萧琨只得拜了三拜,像前没有香炉,他便将燃香横过来,放在前面的小石台上。

  “不用捐香火钱!这儿又不是庙!”萧琨一看项弦掏他的乾坤袋就紧张。

  “放点贡品,”项弦说,“你来之前,我可是朝她许了愿的。”

  “没那么多规矩。你许的什么愿?”萧琨对项弦的行为实在是叹为观止,只见他慷慨解囊,把一路上吃剩下的最后几个发霉馒头取出,放在石台前。

  “我实在不想再吃馒头了。”项弦一本正经道,“许愿让你别死,你看,这不挺灵验?”

  萧琨:“……”

  一曲毕,景翩歌的声音在王座上响起。

  “你们该走了,”景翩歌淡淡道,“莫要在此地多留,去完成未竟之使命罢。”

  景翩歌修复了地渊神宫的入口结界,碎石垒砌,从四面八方飞来,一股力量将他们送出了地渊神宫,并拦在了悬崖外。

  项弦:“这算过河拆桥吗?”

  夕阳照耀峡谷。

  “他是我爹。”萧琨失血过多,肌肤已白得隐隐发蓝,摇摇晃晃,几次差点栽倒在地,项弦忙让他搭着自己的肩膀。

  一刻钟后,库车峡谷内,乌英纵搭出了一个临时营地。

  近入夜时,峡谷内的风啸穿过天山,无数空洞内呜呜作响,犹如黑暗中万鬼齐鸣。项弦找到了一条溪流,脱下武袍,袍上满是萧琨的血,走进溪内清洗时,小溪在夕阳下泛起了淡红色。

  “哥哥!”潮生收了法术,跳进水里,从身后抱住了他。

  “嘿!”项弦知道潮生一定也非常担心自己,随手摸了摸他的头,乌英纵则在不远处看着,项弦笑道,“水太冷了,潮生,快上去。”

  项弦朝乌英纵点头,乌英纵稍躬身,彼此没有多说。

  “老爷!”斛律光匆忙过来,穿着夹趾拖鞋蹚进水里,走近项弦,正想说点什么,项弦笑了起来,过去抱了他一下。

  “谢了。”项弦随手拍拍他的脸。斛律光分明比自己还大了几岁,不知为何,项弦却将他当弟弟看待,心中感慨这家伙的勇气当真只有“无畏”可形容,为了救自己,他竟置自身性命于不顾,单手抓住了魔矛。

  萧琨则坐在营地一侧休息,这场大战耗费了他太多的力量,然而相较先前,他的精神却轻松了不少,毕竟项弦回来了,也就意味着凡事有了商量的对象。

  项弦换过干净衣服后回转,坐在萧琨身畔,伸出手,拨开他被魔矛割破的衣服,查看他的伤势。

  伤势已彻底愈合,唯独项弦手指温热,触碰萧琨肌肤时,彼此都有异样的感觉。

  萧琨挡了下项弦的手,项弦没有说话,两人只是安静地坐在营地的一侧。

  风渐渐地停了,天地间一片寂静,在这寂静中,萧琨最后开了口。

  “我没有拿到心灯,”萧琨说,“它在抗拒我,兴许觉得我是妖,不配得到它。”

  “不打紧,”项弦随口道,“智慧剑也没有承认我。”

  萧琨的心情很复杂,但与项弦对视的一刻,内心总算坦然了。

  “它最后选择了斛律兄弟。”萧琨说。

  项弦认真严肃地点头:“唔,我看见了。”

  他记得自己与萧琨即将被魔矛捅穿并死在一起的时候,斛律光迸发出强光,解救了他们,此时斛律光正在另一侧的一块岩石上打坐,乌英纵正在指导他。潮生几番想过来,都被乌英纵留住了,兴许认为现在该把时间留给他俩。

  项弦没有召斛律光细问,而是看了一会儿萧琨,片刻后取出几个破损的暗红色金属圈,尝试着修补。

  “这是什么?”萧琨问。

  “锁我脖子的那玩意儿,”项弦说,“被我捡了回来,试试能修好不。”

  萧琨:“还想再被锁一次?”

  “兴许能用来对敌嘛,”项弦随口说,“这东西不如千机链厉害,会被神兵斩断,不过也是难得的厉害法宝了。”

  萧琨在旁看着项弦修补那几个圈,在使用智慧剑,金光爆发之时,这五个分别锁住腕、踝与颈的铜圈已被冲断。项弦从乾坤袋中找出一截奇异的金属,手中迸发烈焰,将其熔开,接在断裂的法宝上。

  “我在古书上读到过,旱魃曾被赤血金环禁锢于地渊之中,”项弦说,“兴许就是这套法宝,但时日已太久远了。”

  “嗯,”萧琨说,“但凡用了法力,就会收紧。”

  项弦又取出一把小榔头,叮叮当当地凑在石上敲。

  “也可以扩大。”项弦说,“你猜,如果我拿几个圈,反过来接,会怎么样?不就扩大了,用来砸人说不定很合适。”

  萧琨有时实在佩服项弦的思路,正常人根本不会朝那方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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