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说能不能送我罢。”项弦说。
“这不是我的东西,”萧琨道,“总归有一天得还回去。”
“哦?还给谁?”项弦问,“物归原主?谁才是主?”
“拿去拿去。”萧琨认命了,今天听了耶律大石自立为帝的一番说辞,明白到就算救回撒鸾,也不再有复国的希望,如今让他坚持的,反而是辽帝托孤,自己不能辜负耶律家。
萧琨已想清楚也已看开,说:“归根到底,它并非辽国所有,乃是契丹人从李从珂手中得来。所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大辽也只有短短两百年国祚,天下就从未有千秋万世的王朝,气数一尽,该亡即亡,即便有玉玺,又有何用?”
萧琨又问:“你想拿去献给谁?宋帝?”
项弦:“我且先替你保管罢了,我自己想要,拿着玩不行么?说不定我哪天想当皇帝呢?”
那是天底下不知多少人失心疯般索求的重器,项弦将它从萧琨手中弄来,为的却是让此事告一段落,萧琨能卸下肩上的重任,别再被身外之物所裹挟。
萧琨最后道:“天命并非一枚玉玺能决定。”
“起初我觉得耶律大石挺清醒,”项弦道,“不过看到他偷玉玺那模样,当真太丢人了!哈哈哈哈!”
是日,项弦又与萧琨到王宫去辞行。黎尔满在这场大战之中身受重伤,一腿被斩断,满城骑兵都在找他的腿,奈何沙场断肢实在太多,遍觅无果,幸而有潮生妙手回春,止住了断肢的血液喷涌,救下了他一命。
黎尔满拄着拐,与他们道别。
潮生:“我尽力了,就算这会儿找到腿,也接不回去。”
毕拉格道:“不碍事,下半辈子,我便养着他罢了。”
黎尔满在沙场上奋勇杀敌,给项弦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至此他对这名大维齐尔已完全改观。
“我有一事,须得提醒王陛下。”萧琨认真地告诉了毕拉格,耶律大石的真正动机,他知道先前耶律大石途经高昌回鹘时,毕拉格隆重相待,更赠送了大批礼物,将庭州亦借了给他。
但人间的战争,萧琨不愿参与太多,也不希望影响毕拉格的决断,他知道毕拉格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唔。”毕拉格听完,轻描淡写道,“谢谢,太子少师,你是个好人,我没有看错你。”
“届时,若与天魔展开决战,”萧琨道,“我们仍需要人间的助力。”
“只要我在一天,”毕拉格道,“你们送来请援信,高昌自当倾力相助。”
毕拉格亲眼看到了穆天子出现,也很清楚他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来守住高昌。
二十万魃军袭来,任凭凡人兵力再多,也无法抵挡。要不是有驱魔师在,今日的高昌已成为死城。
众人朝毕拉格道别,高昌王又准备了诸多礼物,萧琨逐一婉辞,理由是他们要赶路,实在不适合带太多东西。
“咱们能搭小金飞回昆仑山?”潮生好奇地问。
斛律光:“小金是谁?”
乌英纵:“龙。”
“龙在哪里?”斛律光只闻龙名,不见龙影,好奇很久了。
午后,他们站在高昌城外戈壁滩中央。
萧琨以手指摩挲掌中龙腾玦,说:“接下来就看你的了,白驹儿。”
斛律光:“?”
项弦道:“我来解释罢,事情是这样的,萧大人腰间,曾经盘着一条龙……”
萧琨:“你给我好好说话!”
项弦正色道:“但这龙被魔气侵蚀了,一放出来就会四处发疯乱咬人,只有心灯才能将它净化。”
“明白了!”斛律光说,“交给我罢!”
潮生:“能行吗?我怕它咬你。”
萧琨:“行不行的,先试试吧。”
斛律光对潮生说:“不打紧,万一我被咬死了,弟弟,你救我就是。”
项弦看着那黑气萦绕的玉玦,萧琨相当犹豫,说:“要么算了?回头再说。”
斛律光非常期待能为大伙儿出力的机会:“我能办到!只要别把我的头咬下来,潮生都能救。”
潮生:“我就是怕它咬你的头。”
乌英纵说:“斛律光在危急关头,会释放出心灯,兴许能起作用。”
阿黄说:“你们先计划妥当,将他身体哪一部分先送上去被咬。”
项弦说:“其实很简单,按住龙头,释放出心灯,就能驱散龙身上的魔气,我和萧琨替你看着。”
萧琨补充道:“抱住它也行,只要你释出心灯之光,黑气自然就散开了。”
“来罢!”斛律光跃跃欲试。
项弦的智慧剑虽能驱魔,但刺入龙躯后,便将斩了它,无论如何不能这么做。
萧琨深呼吸,祭起龙腾玦,释放出被污染的黑龙。
巨响声中,气焰平地席卷开去,魔龙再现,发出嘶吼,笔直冲向天际,萧琨却已抢先拦在前头,双手搭在膝前,让项弦借力,项弦飞身上了空中,将智慧剑抽出鞘两寸。
金光焕发,魔龙受到威胁,自然而然地转了方向,朝大地上冲来,乌英纵错步,拦在潮生身前,法力展开屏障。斛律光第一次见如此恐怖的庞然大物,震惊道:“这就开始了吗?”
“快!”潮生说,“开始啦!”
斛律光回神,抓住龙尾,被带得全身掠起,冲上天去。项弦落地,带起烟尘,只见那魔龙低掠而过,斛律光身手极其敏捷,冲向龙头,牢牢抱住了其中一只龙角。
“然后呢?!”斛律光在空中大喊。
“心灯——!”所有人同时吼道。
斛律光抬起一手,猛地按在龙头上,魔龙纵声嘶吼,撞断了戈壁的岩石。
“打仗那会儿早知道该把它放出来,”项弦说,“这么瞎滚乱撞两圈,比千军万马都好用。”
“打魃军时放,”萧琨道,“早被穆天子收走了!快追!”
斛律光竭尽全力,心灯光芒若隐若现,按在龙头时光芒一闪,项弦喝道:“有戏!”
白光开始驱散龙角上的黑气,但与他们所想象的大闪光不一样,兴许缘因斛律光修为实在不足,又远非生死存亡之际,心灯只能释放出少许,与魔气陷入僵持中。
只要斛律光来一招爆发,魔气就能被吹散了!
“不不不!”潮生说,“他要被撞死啦!”
潮生很担心斛律光性命。项弦与萧琨展开最高速度,追在那乱冲乱撞的魔龙身后,眼看斛律光的心灯隐有迸发的势头,但魔龙已一头撞断了三座孤立的峭壁石岩。
项弦:“要撞进城里了!”
萧琨眼看已有希望,却怕斛律光重伤,更怕魔龙冲进高昌城中,只得从高处飞下,祭出玉玦,魔龙发出狂吼,黑气滚滚,被吸入龙腾玦。
项弦从旁冲来,协助萧琨,搭在他的手背上一同发力,两人同时猛然一收,魔龙才被彻底收回。
平地上留下头破血流的斛律光,摇摇晃晃朝他们走来,继而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潮生快步跑来,跪在他的身边,抚摸他的额头,绿光绽放,为他疗伤。
项弦与萧琨前来查看,见伤得不算太重,才松了口气。两人将斛律光扶起,一时不知道该安慰还是嘘寒问暖一番。
大伙儿保持沉默,在那寂静中,项弦与萧琨同时叹了口气。
斛律光茫然地看看大家,说:“对不起。”
萧琨与项弦马上异口同声道:“不要紧!”
萧琨说:“你没事就行,切莫往心里去。”
项弦解释道:“我们只是在想,该如何上昆仑。阿黄,要么你……”
“我不去!”阿黄看破了项弦的意图,无非让它再上山一趟,找禹州下来接。
阿黄忍无可忍:“要去你自己去!上回飞得我累死了!昆仑风大不说,还冷得要命!白玉宫地方大不说,外头有结界,进不去,喊人也听不见!嗓子喊哑了才找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