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琨摆手示意无妨,在官署内凉快不少,拒绝了知县送的礼,调查完毕后,与项弦沿城内大路离开,走在大日头下,又开始出汗。
“我要喝酸梅汤。”项弦说。
萧琨只得停在路边,掏钱买酸梅汤与项弦喝,项弦又主动为他解开外袍,这下萧琨总算舒服了。项弦挨得很近,嘴唇上还带着冰凉清新的桂花香气,令萧琨不禁侧头看他。
“好了。”项弦说,“就这样,穿靴子也热,稍后换成凉屐就舒服多了。”
“阿黄还没回来?”萧琨站在街头,说,“咱们得去君山上调查看看。”
正说着,阿黄穿过岳州城区,扑打翅膀,落在项弦肩上。
“这地方不对劲,”阿黄说,“到处都透着古怪。”
“怎么古怪法?”萧琨顿时警惕。
“湖里有只大妖怪,”阿黄说,“住了三年了,没人发现。”
项弦:“哦?有多大?”
“别打岔。”阿黄与萧琨同时道。
“山上也奇怪,”阿黄道,“常有人在坟地附近出出进进,半夜还闪蓝光。”
项弦马上道:“地脉,有人在利用地脉力量,不知做什么。”
蓝光是地脉的标记,也正因此,地脉能量造成的波动,才令甄家警觉,派来甄岳调查此地异动。
阿黄:“在城西那边,还有一个看风水的。鸟儿们说,不久前发现另一个看风水的,和这个看风水的打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抢地盘。”
项弦:“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萧琨敏锐地抓住了要点:“另一个是甄岳?”
阿黄:“也许吧,你们不是让我找看风水的么?”
“一起去看看。”萧琨果断道。
项弦让阿黄停在他肩上,与萧琨前往城西。岳阳城西面是一个简单的集市,供城市附近乡村百姓交换物资所需,摊上大多是湖鲜、鱼货等物;地摊两侧街后,则是茶叶等干货,再往里走,便是典当行等铺面了。
整个集市上,只有一名中年风水师,正张挂招幡,倚在竹榻上,眯着眼晒太阳,颔下几缕花白胡须。
两人来到集市上,项弦买了串糖画,上头是条做工繁复的龙,正随手掰着吃,与萧琨到得风水师面前,萧琨站了好一会儿,那中年人才睁开眼,慢条斯理道:“尊客有什么事想办?”
“大师有什么话朝我说?”萧琨还是第一次与这等人接触,从前在辽国极少碰到风水师。
项弦打量这中年人,莫名生出熟悉感,像见过面,会是什么人呢?同时又察觉,集市上有几名打手,正潜伏在黑暗中窥探着他俩。
“看相算命,堪舆测字,”中年人笑道,“什么都有。尊客有什么想不通的?”
“你替我看看手相。”萧琨坐下时也发现了,他一定见过这人,他与项弦心念电转,都在思考。
“断掌啊,”那中年人又道,“断掌一条线,富贵不相欠,尊客想必是大富大贵之人罢。”
“谬赞了,”萧琨随口道,“担得一官半职而已。”
“唔,但是呢,尊客六亲缘薄,”中年人认真端详萧琨之手,又看他双目,说,“幽目神瞳,看得透了,有时也并非好事。承惠,一两银子。”
“这就一两银子?”萧琨道,“换我我也能说。”
项弦却弹出一枚银两,“当啷”一声落在碗中,说:“来,给我也看看?”
话音落,他在长凳上随之坐下,将沾满糖的一手在萧琨袍上擦了擦,把左手伸了出去。
只听那风水先生道:“这位小哥呢,想必刚丧亲不久……”
“废话,”项弦说,“没看我俩都戴孝。”
突然间,风水先生不说话了,只因萧琨让他看手相后,手掌并未抽回,只以两根手指挟住了他的脉门,而项弦则借着这个机会出手如电,一根手指按在了对方手腕上,同时与萧琨制住了他。
“小哥好身手。”风水先生笑道。
“你也好身手,”项弦说,“天底下,能让我俩同时出手的人不多。”
虽然看不清面前此人是什么身份,萧琨却判断此人与甄岳的失踪必定息息相关。果然,那风水师试图挣扎,开始运劲,手腕中泄露出几分黑气!
风水先生露出诡异的笑,项弦沉声道:“你将甄岳带去了哪儿?!把人交出来!”
那风水先生不答,一股黑气冲撞,萧琨与项弦同时掀起木桌,项弦撤手,双掌回拢再前推,掌心烈阳真火爆破,犹如雷火弹迸射,一声巨响,将风水摊炸得粉碎!
集市上人虽不多,摊贩却都受到了不少的惊吓,纷纷大喊着逃离,偶有人躲到房屋中好奇张望。萧琨一扫四周,发现周围尚埋伏了打手。
“啊,”项弦辨认出风水师身上的妖气,说,“是你啊,失敬了,老眼昏花,一时没认出来。”
那风水师的身体犹如烂泥般,不断变形,现出阴恻恻闪烁紫色光泽的双目,竟是他们曾在玄岳山中短暂交手过的周望!只见他带着毛骨悚然的笑:“又见面了,少侠。”
下一刻,周望化作一道黑火流星,撞翻背后集摊,躲进了城中,而四周竟有不少百姓打扮的杀手拔出刀剑,朝两人冲来!
“哎!”项弦说,“你怎么放开了他!”
“我以为你抓着他!”萧琨喝道,手腕一抖,唐刀圈转,一道刀气逼开冲到近前的杀手。只见杀手们训练有素,一时竟不上前,结队后首尾相顾,形成包围圈。
项弦很清楚周望身上定有重要线索,当即循着他飞离方向疾追而去。四面八方杀手越来越多,萧琨转身,不想在集市上动手杀人——毕竟观其身手,即使被魔气所控,亦全是凡人,杀得血流成河毫无意义。
“交给你了!”项弦已越过了战团。
“交给我什么!”萧琨没脾气了,再一次逼开杀手,追在项弦身后。两人突破包围,冲进巷中,项弦准确察觉了那缕魔气所投之处,撞上巷中矮墙。
周望速度极快,用的又是与诸多魔人一般“气遁”之术,区别在于魔将如燕燕、赢先生俱在受伤后飞离,而周望则是在体力、修为全盛时使用气遁,虽修为不及几名魔将,但他全力逃跑之际,项弦亦险些追不上。这次阿黄不等他发话,便已振翅飞起,追着那道黑火飞去。
“破!”项弦和身冲上,侧肩撞上矮墙,砖石飞射,矮墙倒塌。
萧琨实在是眼界大开:“遁地术不用?你居然懒得整个人一起撞上去?!”
“施法太浪费时间了!”项弦道,“人呢?”
“在哪儿?!”萧琨追了上来。
项弦道:“后头!”
杀手们紧随其后,已有近三十人,涌入巷中时,两人先后越过废墟,项弦回头道:“快把他们解决掉,太麻烦了。”
“怎么解决?”萧琨说,“全杀了?”
这伙人项弦一看便知是被周望蛊惑的凡人,还不能下重手。萧琨几次出刀,以纵横刀气掠过,砍断周遭木架,阻断他们去路,但求不杀生。奈何杀手们悍不畏死,受伤后双目发红,拼着一口气也要追上他们。
项弦无意中回头,被吓了一跳,见有人肩上插着断木还不死心地追来,说:“这是魃?喂!你们不痛吗?!”
“快走!”萧琨催促道。
阿黄飞回:“往西北面去了。”
他们好不容易摆脱追兵,抵达城西北的一个破旧道观。萧琨转身将门推上,项弦正要进观内,却被萧琨揪住后领,示意他稍候,免得中了埋伏。
项弦根本不将周望放在眼里,玄岳山那时两人脱逃,只因正忙着没空收拾这妖怪,眼下撞在手里,必须今天就收了他。
“你确定在这儿?”项弦问。
阿黄答道:“我很确定,不像你老眼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