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语学得不错。”项弦点评道。
潮生接道:“我教他的。”
阿黄正在鼎中,项弦尚不知魔族要拿它做什么,但只要找到目标,就好办了。
他有至少九成的把握能救下阿黄,事实上也是先前猝不及防,中了埋伏,真要认真打起来,周望无论遇见项弦还是萧琨,都是白给。
有牧青山这弓箭手在旁,更有兵种克制优势,项弦当即不再担心,一手按着岩壁,曲腿以漂亮的轻功动作滑了下去。
牧青山与潮生则倚在洞壁两侧,等待项弦的命令。
项弦落地后无声无息,与黑暗融为一体,藏身阴影之下,观察周望的动作。只见周望大袖飘飞,仿佛艰难地驾驭着强大的力量。
应声虫发出光芒,项弦生怕惊动敌人,轻轻按住,回过家一趟后,应声虫被系在了两人的红绳手链上。
“项弦?”萧琨的声音传出,“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我找到甄岳了。”项弦转头,发现在自己先前的视线死角处,竟是还有不少人!洞穴内足有数十人,各自身穿漆黑夜行武服,清一色刺客,全是墨门的杀手,杀手们双目无神,身上隐隐浮现出黑气。
“他还活着?”萧琨的声音传出,问,“阿黄呢?”
“阿黄也在,”项弦说,“放心罢,我会救它出来。”
“等我,”萧琨果断道,“我来你们这边。”
“不,”项弦道,“这里只有周望,办好你的事,萧琨。赵先生兴许在你那儿。”
与此同时,萧琨与斛律光出水,在湖底的一处古建筑内湿淋淋地走进幽暗通道中。空气中充满了潮湿与腐朽的气味,地面则蔓延着魔气,犹如血管般通往洞庭湖区域的四面八方。
“我们找到了一处古祭坛。”萧琨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兴许这是个上古遗迹。”
“嗯。”项弦注视周望,感觉到阿黄的生命之火无比顽强,对魔气产生了本能的抗拒,而这一切,又与自己有着冥冥中的联系,他问,“你对魍仙人知道多少?”
“这厮曾在燕州大开杀戒,”萧琨说,“屠杀了数个村落的辽国百姓,只为取精血喂养他的一只宠物,师父追杀过他一段时间,可能的话,用镇妖幡收了他,将天罗扇取回来。”
“我尽力而为罢。”项弦的声音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麻烦你了,老爷,”萧琨说,“我一直记得。这儿前方,兴许有法力屏障,不知道应声虫还能不能维持。”
“当心点。”项弦的声音从应声虫中传出,“派点活儿给斛律光与苍狼,别总大包大揽。”
萧琨昨夜与项弦争吵后,现在得知阿黄下落,总算轻松少许。他停掉应声虫,转身正要吩咐时,见宝音与斛律光一起盯着他看。
“咳。”萧琨回过神,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说,“稍后无论遇见什么,听我的指挥,我说动手再动手。”
项弦关掉应声虫,将它收进武袖内掩住,解下背后智慧剑,连剑带鞘握在手中,从阴影内缓慢靠近周望。对付这名见过一次面的敌人,项弦有十足的把握,智慧剑只是为了吓他,真正的杀招在高处牧青山狙击的一箭。
周望正在操纵那团黑火,它犹如有生命般,与某个隐秘世界的深处建立起了联系,项弦看不出法术与浮空岛上法阵的作用,不想贸然招惹那团黑火,他从岛屿林立的碑林之间缓慢靠近祭坛中央——
直到距离周望二十步开外时,鼎中的阿黄仿佛感觉到项弦正在靠近,橙红色火焰从中升起,竟是反向焚烧着黑焰!
周望已经感觉到危险的逼近,但他没有转身,在碑林外等待的刺客们发现了项弦,纷纷呼叫起来,抽出匕首,却一时不敢靠近祭坛。
项弦正要抬手发出信号的刹那,突然间再一次天地反色,他的胸膛猛地揪紧,心脏之处剧痛,犹如有一只无形的利爪,狠狠地、彻底地攫住了他的心脉!
项弦:“……”
鼎内魔气开始压制阿黄的真火之时,项弦的心脉顿生感应,项弦睁大双眼,身体剧烈颤抖,气息仿佛被扼住了,智慧剑开始嗡嗡颤抖,犹如感应到了他心脉处的魔气!
周望诡异一笑,一手依旧控制着那团黑火,缓慢转过身,脸色煞白,犹如鬼魅般,隐隐幻化出了原形,脸上满布狰狞刺青,乃是名唤“魍”的妖兽。
项弦来不及细想,竭力控制体内左冲右突的魔气,表面仍神色如常:“上回算你跑得快,没被智慧剑一剑斩了。”
周望显然对智慧剑极其忌惮,毕竟这等神兵一旦出鞘,力量绝非自己能敌,哪怕赢先生、秦先生这种魔将级的高手,亦被智慧剑斩得损手断脚。
“怎么找到这儿的?”周望脸色森寒,旋即望向一侧昏迷的甄岳,说道,“啊,是了,这是你们的人,想必先来探路,给你们留下了暗号。不对,你是怎么进倾宇金樽的?”
周望下意识地望向浮空岛另一侧。项弦调匀气息,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灵力紊乱,转眼间又奇迹般地恢复了,只得先置之不理。
最好的偷袭机会已过去,既是如此,项弦便不急着出手,从周望这两句话中便可听出,他对自己的突然到来毫无防备,但赵先生早已在湖畔见过自己与萧琨,不应该不提醒周望才是。
唯一的解释是——他们并非一伙?魔人内部也分了派系,根据自己在地渊神宫中所见,极有可能!
项弦连剑带鞘,漫不经心地旋腕,耍了几下剑花,打趣道:“你埋伏我一次,我埋伏你一次,算扯平?不过我看你抓来了阿黄,也降服不住它,要么先喝杯茶,缓一缓?还有多少手下,长安的,巫山的,都叫过来罢?”
周望不住发抖,项弦凝视他的动作,发现他竟是很紧张。
他在害怕?项弦尚未明白,为什么?因为我的突然抵达么?是了,他在施法,此刻他毫无保护,正是最脆弱之时!他快要控制不住这法术了。
周望脸色再变,却依旧单手控制鼎内所熬煮的黑火,受制于施法,不能轻易撤手对付项弦。他的额上冒出汗来,明显到了关键时刻。底下的刺客们则如临大敌,手持匕首,锁定了项弦的全身动作,随时将抢上营救周望,但未得号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项弦观察周望的动作,愈发疑惑,这又是什么邪术?
只听周望冷笑一声:“最初墨门没有在巫山除掉你,乃至留下天子的心头大患……”
项弦原本所言只是为了试探长安古水道中,与黑翼大鹏有关的刺客是否周望所派,倏然间这厮却提起了更为久远的一桩隐事——多年前,项弦前往巫山,追寻巴蛇与瑶姬的下落,在山中遭到了一伙黑衣刺客的伏击与围攻。
最终他迫不得已祭出智慧剑,全力发动后,脱力期间险些被重创而同归于尽,是路过的隐居仙人救了他。
“一直以来,都是你们啊。”项弦明白了。
“墨门自古就是穆天子座下,”周望沉声道,“延续时间,比你所知更为久远,无数人间王朝,不过是过眼云烟……哪怕身为教主的我,亦只是其中一任掌门。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放弃罢,在天子的面前,你们俱是转瞬即逝的蜉蝣……纵然在这一个千年未能完成转生,新的一千年之中,他仍然将归来……”
“懂了。”项弦同情地点头,说,“但周大师,我还是很好奇你在忙什么,能解释一下吗?”
周望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这下项弦明白了,他的手不能离鼎,正到了某个紧要关头。
项弦说:“今天便要与墨门教主比画比画了。”
说着,项弦再不犹豫,知道时机稍纵即逝,一手按剑柄,抽出一道金光。
周望顿时猛吼一声,所有刺客同时抢上!就在项弦抽剑的刹那,智慧剑光芒横扫开去,冲上祭坛的刺客尽数被扫飞出去,鼎内魔火发出嘶吼声,感受到了威胁,蓦然高蹿,金光迸发的刹那犹如海潮,但项弦极有分寸,依旧没有抽剑在手,只令智慧剑出鞘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