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华录(265)

2025-09-27 评论

  “爹!这口井堵了!”

  “不要下去,”萧琨阻止道,“等项弦来。”

  “爹!这儿还有吃的!”

  “放太久了!不能吃!”

  “爹!这个是什么?”

  “爹!这儿有只鸟儿,啊?飞走啦?”

  “爹,你在哪儿?快来!”

  项弦边刷漆,边觉好笑,随着喊道:“爹!快来!”

  萧琨对他倒是答得爽快:“儿子!又怎么了?”

  项弦突然一刷过来,萧琨差点被红漆涂了满脸,两人在廊前扭打。项弦说:“把府尹送的那两只羊收拾下,待会儿抬去益风院吃。”

  项弦与萧琨来到洛阳,虽盘缠有限,益风院的孩子们却过上了有别于从前的好日子,毕竟两名当家人在,再如何也不必只吃饼了,过上了每天都有一顿肉的幸福生活。

  阳光明媚的午后,查宁与少年们抱着洗净去膛的羊回益风院,小孩儿们欢呼一声。项弦打着赤膊,萧琨则解了外袍,只着无袖里衣。萧琨在一块白木板前解羊,项弦则在做韭花、酱、荠等混合于一处的蘸料,香气扑鼻,令人不停地吞口水。

  院内架起两口大锅,里头滚着雪白的汤,汤里是水煮羊肉,外头又有不少辽人拿着碗在排队。

  “爹,”有人说,“我要吃羊头。”

  “待会儿让他给你撕。”萧琨刚坐下来歇会儿,又被儿女们围住了。

  “他是娘吗?”有人问。

  萧琨:“……”

  小孩儿们最是敏感,见项弦整日间眉来眼去,对萧琨连拍带逗,萧琨却努力维持着正经,分明就是爱人模样,一早就发现了。

  “别浑说。”萧琨脸皮实在太薄,每次都不想多解释,能打岔就打岔,力求混过去。

  “我都听见了!”项弦在锅前说,“来,叫爹,爹先给你舀点汤喝。”

  萧琨忙以眼神示意项弦莫要胡说,孰料项弦又一本正经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才是爹。”

  萧琨马上道:“他说的话,半句也不能信。”

  所有大孩子哄笑,小孩子不明其意,也跟着笑。

  萧琨又道:“查宁!给我过来,我要考校你功课。”

  入夜时,两头羊吃得干干净净,项弦提议在驱魔司清理出来前,暂且住在益风院内,也方便萧琨与久别重逢的孩子们相守。仅半年光景不少孩子已明显长大了,令项弦不由得感慨生命之力是世上最旺盛、最强大的力量。

  萧琨在房中察看洛阳府尹遣人送来的文书,项弦沐浴后则坐在廊下,与女孩儿们说话,大伙儿不敢打扰了萧琨,便都来找项弦了。

  “这是什么?”有人发现了项弦的手绳,开始拉扯。

  “爹也有一个。”

  “所以说他是娘。”

  “叫爹。”项弦道,“给你们变个戏法看。”

  “项弦!”萧琨在里头正色道。

  外头嘻嘻哈哈的,一下全散了。

  项弦上了房内榻去,萧琨看完文书,项弦问:“有什么挣钱的路子?”

  益风院这么多张嘴要吃,每天一睁眼就是钱钱钱,实在令项弦很头疼。

  驱魔司迁署令还没下来,以宋廷的速度,想必年底前不会有文书。没有任命,就领不到俸禄,领不到俸禄,就得自己去想办法弄钱。

  “都是些小妖,”萧琨说,“明后天出一趟城,徽州一带,现在天地间戾气强盛,妖怪们的修为都涨了,秉性也凶猛不少。”

  “报酬呢?”项弦坐起,说,“我看洛阳还有不少大户人家,不如抓几只妖怪放他们院子里,再上门除妖去?”

  萧琨:“这主意好,天魔都得叫你一声爹。”

  项弦笑了起来,末了又道:“这戾气也不知多久才能消散。”

  “会好起来的。”萧琨收起文书,转身道,“躺下。”

  项弦只拿手去摸萧琨的腰,萧琨便来解他衣物,项弦还与他打趣道:“你不是契丹,你是匈奴。”

  “什么匈奴?”萧琨一头雾水,转念一想差点爆笑,奈何外头院里尚未全睡下,不敢太明显了,且墙壁甚薄,只得偷偷摸摸犹如做贼般。

  不多时,只听院里门响,又有嘻嘻哈哈的声音,萧琨异常警觉,连项弦也紧张起来,忙稍稍推开他。

  “怎么还没睡?”萧琨朗声道。

  外头的孩子们终于跑远了,听不出是谁。

  项弦简直哭笑不得。自从来了洛阳,两人心情都轻松不少,在益风院内生活,犹如回家一般,平添诸多乐趣。

  千里之外:

  剑门关下,客栈中,潮生在鸟叫中醒来,猛地坐起,睁大双眼。

  “我睡了多久?这是哪儿?”潮生看见外头一片葱翠,已不复昆仑山之景。

  “川蜀。”乌英纵正在院中晾衣服,答道,“我让你多睡了会儿,免得又被禹州抓回去。”

  潮生:“……”

  乌英纵:“吃什么?你一定饿了。”

  潮生难以置信道:“为什么这么做?!”

  乌英纵没有回答,出去为潮生准备食物。潮生想下床,却一阵头晕目眩,饿了足有半个月,连站着也没有力气。

  片刻后,乌英纵端来一个食盒,里面是几份点心、一份面食,又有一杯茶。

  潮生已饿得不行,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只得先狼吞虎咽地吃了,喝过茶后,理顺了气息,眉头深锁,看着乌英纵。

  乌英纵只看着他,不主动开口说话。那夜离开昆仑后,他在茫茫风雪中化身巨猿,抱着熟睡的潮生攀越山岭,进入西海,沿途只是一路狂奔,仿佛跑得越快,便越能逃离那个注定的宿命,前往他期许中的、充满希望的那个温柔乡。

  抵达西宁后,他又买了一辆车,马不停蹄,驾着它离开西海,前往汉中,沿途绿意迸发。在选择回开封还是继续南下时,他开始犹豫了。

  候鸟带来消息——开封经历了岁前一场大战,险些国破,乌英纵方知自己与潮生离开大宋,前往昆仑时发生了这么多事。

  既已离开项弦,乌英纵便不想再回去给他和萧琨添麻烦,从今往后,他将一心一意守在潮生身畔。于是他毅然决定,在汉中折向西南,取道剑门关入蜀。

  至于到了蜀地,再去何方,他还不曾想好,潮生也终于醒了。

  “为什么?”潮生说。

  “什么为什么?”乌英纵明知故问。

  潮生:“为什么带我离开昆仑?皮长戈已经全告诉我了,我要接替句芒大人,成为新的树。你为什么把我带下山?”

  乌英纵:“因为我不想你死。”

  潮生:“我不会死!我只是成为树!”

  乌英纵:“对我、对你而言,与死去就没有区别了。”

  潮生:“那天地间的戾气怎么办?你感觉不到么?”

  乌英纵:“不管它。”

  潮生:“你在说什么!你一定是疯了!”

  无论潮生怎么闹,乌英纵始终慢条斯理,很有耐心。

  潮生起初激动得很,朝乌英纵大声质问了一会儿,乌英纵始终是那平静的表情,仿佛早已知道潮生醒来后的反应,稍后又收走了食盒,说:“你刚睡醒,不能多食,晚上再带你去吃好的。”

  乌英纵回到院中,继续晾两人的衣服,潮生现在能行动了,追到院内。

  “我要回去。”

  “不行。”乌英纵淡淡答道。

  “你不能这样!”潮生大声道,“送我回白玉宫!”

  小院一侧,有人听见争吵,当即好奇出来看了一眼,两人所居,乃是剑门关下的民宅,邻居好奇打量,却忌惮乌英纵个头高大,更像练家子,便又回去了。

  “你为什么不愿意我成为神树?”潮生说。

  “这还用问么?”乌英纵说,“我不想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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