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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下。”萧琨拍了拍项弦,慢慢地侧坐在地上。
“凤儿?你想我吗?”萧琨问。
项弦深呼吸,就像到了酒酣耳热之时。
“问你话呢。”萧琨又道。
项弦侧头回望他,刚要开口,萧琨又见他唇上被自己咬破之处,于是扳着他的头,开始亲吻。
唇分时,萧琨再说:“想不想我?怎么不说话?”
但他不等项弦回答,再次吻了上去。项弦的声音被堵住,竟是不容他说话与叫喊。
两人唇间都带着隐隐的血腥味,直到许久以后,萧琨才与他分开。
现在应该听话了——萧琨心想。
项弦捋了下乱发,像个小孩儿般坐着,突然说:“想。”
萧琨茫然道:“什么?”继而意识到项弦是在回答他的话。
两人都笑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萧琨环顾四周,注意力回到了环境上,让项弦起身。
“地脉。”项弦答道。
“得找路出去。”萧琨说,“这下确实完了,穆天子得到心灯,玉门关战场没人驻守,禹州前辈不知道情况如何……”
项弦:“认命罢,智慧剑再也修不好了,咱们兴许永远也出不去。”
他们从心灯祭坛上掉进了深渊之中,又被地脉冲到了大地最深处的角落里,一侧是发着蓝光的河,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空洞。
“好哥哥,咱们再来一次?”项弦抱着萧琨的腰。
“别闹,”萧琨苦笑道,“要死在这儿了!”
“不挺好?”项弦说,“再没别的念想,在这儿你爱我,我爱你,直到一起死,进地脉,就地投胎,多好?投胎的时候,咱们抱在一起,看看会不会被分开。若分不开,说不得投个双……”
萧琨看着项弦,再一次亲了上来,这次他们没有继续了,只是抱着彼此,在浅滩前慢慢坐下,互相搂着,紧贴着身体互相亲吻,无关情欲,仿佛只在诉说着对彼此的爱意。
又吻了很久很久,萧琨稍推开项弦,说:“算了,还是四处走走看看,说不定能出去呢?”
萧琨实在心有不甘,项弦便随之起身,说:“没路的话,回来亲嘴罢。”
“好的。”萧琨答道,继而牵起了项弦的手,“把剑带上。”
地面,克孜尔千佛洞:
穆天子嘶吼着朝坠落于大地的禹州飞去,禹州摇摇晃晃地站起,一名战死尸鬼斗篷飞扬,掠过近十丈之遥,刷然挡在了禹州身前。
“……以我之发肤,献祭始祖。”那战死尸鬼双手十指相抵,喃喃念诵古老咒文,“地渊幽火,与天地之共命,与日月之齐光!”
穆天子下意识于空中退后,只见那战死尸鬼身上腾空升起幽蓝色的烈焰,战死尸鬼全身皮肉崩裂,露出黑色内脏与森森骨骼,靛蓝色血液飞射。
在他背后,虚空之中现出巨大的蓝色脸庞,披头散发的上古神祇,女魃降神!
女魃发出尖锐的哀鸣,从漫天幽火之中抽出一把长剑。
下一刻,穆天子不敢硬撼,以手臂圈转,于空中划出一道日蚀般的圆弧,虚空门轰然坍缩,连带着魔王一同消失。
禹州不住喘息,而战死尸鬼全身的皮肉方缓慢愈合,蒙在了自身那森白色的骨骼上,血液回流。
他转身与禹州相见。
“那是什么法术?”禹州认出了他的长相,与萧琨近乎一个模子拓出来的幽瞳、清冷容貌。
“兵解之术。”战死尸鬼行武礼,说道,“不过是吓一吓他。”
“鬼王景翩歌?”禹州想起了那个名字。
“正是在下。”景翩歌道,“久仰了,禹州大人。”
两人简单交谈数句后,又望向禹州手中那心灯,禹州朝他递了递,景翩歌却不敢接,说道:“我乃妖族,受心灯之火烧灼排斥,无法驾驭。”
“我是龙,”禹州道,“也用不得心灯,先前吞下它,已灼得我嗓子都要烧起来了。”
心灯焕发出白光,悬浮在禹州手中,为了抵御穆天子,情急之下禹州吞下了心灯,五脏六腑遭受灼烧,不得已又吐了出来。
两人加在一起已有上千岁,一时竟都拿它没半点办法。
“你是萧琨的爹?”禹州认出来了。
景翩歌礼貌道:“是,大人。”
“老子都知道不能胡来,儿子心里倒没半点数。他俩呢?”禹州左手紧握着右手腕,释放龙力以控制住左冲右突的心灯,胸膛上还有被巴蛇刺穿的血洞,正流淌出金血。
“掉进幽冥深渊了,”景翩歌说,“万般劫难,俱是前缘。您不要紧么?”
“你看我像不要紧的模样么?”禹州说,“真担心我,就来接啊!”
禹州只想将这烫手的山芋速速给甩开,奈何景翩歌也不敢接,说:“他们还会再来抢夺心灯,须得尽快为这法宝找到宿主。”
“跟我走!不能再留在这儿了!是死是活,看他们运气罢。”禹州决定先不管项弦与萧琨死活。
禹州再次化龙,载着景翩歌扶摇而起。心灯出现在双角之间,焕发光芒,穿过暗夜,犹如静默世界的一盏明灯,拖着璀璨残影,飞往玉门关。
地底世界:
一切都神奇地消失了,在这不见天日的大地深渊中,责任、取舍……诸多他不得不去面对的,尽数化为乌有。远离阿克苏的千里外,神州正面对近四百年来的最大危机,而他们居然被困于此地,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亲嘴。
萧琨简直无法想象,项弦却仿佛觉得这理所当然。
既然出不去,看当下这情形也是凶多吉少,还有什么顾虑呢?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的?”萧琨说,“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
项弦茫然道:“想起什么?”
萧琨充满震惊,看着项弦,说:“你……不正因想起前世,才这么做么?”
“没有啊。”项弦说,“前世?”
萧琨:“你没想起来?!”
项弦奇怪地打量萧琨,萧琨突然想到,方才那会儿项弦主动配合他,正是他们曾经最喜欢的方式,这不可能!
“你又在骗我!”萧琨说。
项弦当即哈哈大笑,又扳着他要亲。萧琨一脸无奈,与他在石洞深处吻了一会儿。
项弦说:“青山与宝音替我找回了梦里的记忆。”
萧琨不悦道:“我就知道。”
项弦一本正经道:“但我在这以前,就已经喜欢你了。”
“真的么?”萧琨淡淡道。
项弦:“为什么不告诉我?”
两人十指相扣,在深暗的地下洞穴里往前走,没有一点光,黑漆漆的一片。
“我怕你不爱我。”萧琨直到眼前,仍未坦白,只找了个借口,说,“本想到了某个时候,再慢慢地朝你说清楚;孰料拖得越久,就越是无法出口。”
“哦?”项弦的声音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你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萧琨:“当真没有,就是这般。”
项弦:“倏忽后来说什么来着?要背离彼此,放弃彼此。这算背离么?你欺骗我,我欺骗你……”
萧琨握着项弦的手紧了紧,说:“你觉得它说的话能应验?”
项弦在黑暗中没有回答。
“我总觉得这条路像是去投胎一般,”项弦说,“黑乎乎的,该不会走到尽头就死了。我还没做好准备,要么还是回去罢。”
萧琨紧紧握着项弦的手,也有点犹豫,继续往前走么?
“都到这儿了,”萧琨说,“往下走罢。兴许尽头又是另一个山洞,绝路而已,什么也没有。”
“唔,”项弦说,“若是无头路,就停下来,不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