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华录(48)

2025-09-27 评论

  “老爷不仅想与他缔结金兰之谊,”乌英纵礼貌地说,“还把天金丝也编进了红线里。”

  项弦制止乌英纵再说下去,说:“我只是怕他的玉玦再掉了。”

  项弦在红绳内编入了自己珍藏的一件法宝,师父留给他的遗物天金丝,这是以另一件法宝所炼化,乃至为锋锐之神兵亦无法斩断之物。

  “至关重要的法宝心灯,本以为在北方能有下落,”项弦朝乌英纵说,“没想到我们误打误撞,找到了多年前的宿主。”

  乌英纵说:“有关心灯,我也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老爷一定感兴趣。”

  项弦万万没想到,乌英纵去了一趟北方,居然还查出了心灯的下落。

  “有一只候鸟,”乌英纵说,“乃北迁之妖族,四十年前,一个月夜里,它在玉垒山下不远处的灌江口看见心灯,它犹如平地流星,飞向了西北方。”

  项弦:“!!!”

  项弦满脸难以置信,乌英纵说:“那是一只修行的鹬,已有上百岁了,我借助它的力量,沿路南下,找到另一只曾在这条轨迹上迁徙越冬的鸟儿,心灯之主归寂时恰好在秋季,当时想必不少候鸟都看见了它掠过之地,只是大多数鸟活不到数十年,修行不足,又口不能言。”

  阿黄:“你该朝雁族询问,大雁们活动的范围更广。”

  “说结论。”项弦紧张起来。

  乌英纵依旧是那稳重而慢条斯理的性格,回到房中,取来一张地图,进房又出房时,听见潮生叫唤道:“大哥哥!你醒啦——”

  幸好正事已经说完了,潮生一起来,萧琨必定很快也醒转。

  “我一路前往查干湖,出示阿黄的尾羽,确实询问过大雁群,标记出心灯沿途掠过的方位,”乌英纵说,“一只天鹅告诉了我大致的路径。”

  乌英纵在神州地图上,自蜀地画出了一条线,指向遥远的西域。

  萧琨也起床了,项弦听见了房内洗漱声响。

  不片刻,萧琨身穿单衣,推门出来。

  “找到了什么?”

  “心灯。”项弦说,“心灯飞向了高昌国。”

  潮生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拉着乌英纵的手臂,蜷在他怀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乌英纵说:“我带你洗漱去,潮生。”

  “这也飞得太远了。”萧琨道。

  项弦:“高昌回鹘的领地,有大致方向就好找。”

  “嗯。”萧琨倒是很平静,系上腰带,说,“这张地图,可以给我么?”

  “拿去罢。”项弦看着萧琨,想起他们先前所言,调查过巫山后就分道扬镳的决定,显然萧琨并未改变决定。

  项弦将玉玦递给他,说:“喏,行了,但还差最后一步。”

  萧琨接过,平淡地说:“谢谢。”

  接着,项弦出手如电,以一把小刀蓦然掠过,萧琨登时道:“做什么!”

  萧琨的血依旧是红色的,被项弦一刀带破少许掌心皮肤,血珠渗出,浸润了龙腾玦上的绳结。

  “里头编入了我师门留下的至宝,”项弦说,“这是一种锁链,一旦拴上就永远无法解开,名叫千机链,其后机缘巧合,被我师父炼为天金丝,我将它与绳结缠绕在一起,这样你就再也不会遗失玉玦了。”

  “你……好罢。”萧琨叹了口气,心想:虽然项弦说得稀松寻常,却一定是珍贵宝物,赠我如此法宝,足感盛情,偏生在别的地方,又如此不上心。

  萧琨握住绳结,其中的天金丝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又敛去。

  “愈合了么?”项弦扣住萧琨手指,拉到自己面前。

  萧琨大方翻掌,让他看。

  “哇,你这掌纹里的天纹……当真断得可以。”项弦说。

  萧琨马上抽手,打量项弦:“你还会看手相?”

  “你不会?”项弦问,“没学命理?”

  萧琨的师父确实教过他,但他对此毫无兴趣。

  “我不信命。”萧琨避开项弦的目光,语气仿佛心虚了不少,答道。

  项弦说:“喜欢吗?”

  萧琨:“什……什么?”继而意识到项弦在说绳结,他只得拘谨地点了点头,项弦只是一笑置之。

  项弦又取出别的材料。

  “这是什么?”萧琨疑惑道。

  “给潮生的,”项弦说,“我答应了为他做个乾坤袋。”

  萧琨喝了口茶,注视项弦举止,两人相对沉默。只见项弦摊开笔墨,在一块皮料上绘了一棵树,又说:“师父总说我的法宝做得不细致,我向来是能用就行,也不好看。”

  “沈括是天下闻名的法宝大师。”萧琨说。

  萧琨放下杯时,项弦斟满茶,自己拿过来喝了。

  萧琨突然注意到桌上只有一个杯,这意味着他喝了半天项弦用的杯,简直无言以对。

  潮生又与乌英纵有说有笑地回来了,潮生总有说不完的话。

  “给我的吗?!”潮生发现了。

  “嗯。”项弦曾经就试做过一个,现在只是将半成品压好,满桌子的制皮工具,看得潮生眼花缭乱。

  潮生:“哥哥,你真是太了得啦,打架这么厉害,还会造法宝!”

  “不好看,将就着用罢,”项弦说,“优点是结实。做好了,拿去罢,不用谢。”

  潮生眼里一直在闪星星,心里很崇拜项弦,身体却很诚实,只要有乌英纵,潮生就一定会挂在他的身上,仿佛潮生才是猴子变的妖怪。

  是日,潮生欢天喜地,拿着他的新乾坤袋,将几件法宝装了进去,还要把山河社稷图送给乌英纵当作信物,即便乌英纵再孤陋寡闻,也知道这法宝可绝对不能收,坚决推辞了。

  萧琨与项弦在旁听得一脸无奈。

  接着,潮生继续要求乌英纵跟自己去朝圣,上昆仑山后,进白玉宫修行,从此就一起了。乌英纵则表示自己需要侍奉项弦,不能置职责于不顾,能让他抽空去朝个圣,参观参观,已经毕生无憾了。于是两人商量良久,最终达成折中协议——等项弦自然老死以后,乌英纵就再去白玉宫与潮生作伴。

  听到这里时,项弦一手覆额,萧琨也终于听不下去了。

  “我还是出去逛逛罢。”萧琨说。

  “我陪你。”项弦起身去换衣服。

  乌英纵要跟,项弦却示意他陪潮生就行,索性成人之美。

  巫镇中开了年市,诸多年货开卖,较之灌江口等地,巫镇中的市集更为随意,近乎全是本地人。项弦几次想搭萧琨的肩膀,都被他不露声色地避开。

  市集档口还有不少人用红纸在写宜春帖,也称“对联”,大家都不知道这个习俗是何时传开的,过年时总会将桃花插在门外,并张贴对联。

  “你在想什么?”项弦突然问。

  萧琨回过神,答道:“想从前过年。”

  项弦与萧琨站在写对联的档口前,看摊贩笔走龙蛇。

  萧琨还是第一次被问“你在想什么”这种话。项弦又问:“从前是怎么过年的?”

  “几乎没有认真过过,”萧琨陷入了回忆里,说,“驱魔司通常工作到大年夜,然后进宫,领陛下的赏赐,与官员们吃一顿年夜赐饭,大多是羊肉等锅食,喝点酒。”

  “嗯?”项弦说,“之后呢。”

  “回司内睡觉。”萧琨答道,“其实大部分时候我都在外头,或是捉妖,或是出差办事,年节里留在上京的机会很少。”

  项弦:“不回族中过?”

  “母亲过世后,”萧琨说,“我就与萧家几乎没有往来了。”

  也可以理解,从小被当作妖怪看待,谁也不会愿意回母舅家。

  “元日呢?”项弦又问。

  “买一点鞭炮,”萧琨说,“放在门口,供小孩子们取去玩闹,自己在司内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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