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京郭大人。”项弦答道,同时将手伸到背后,握住了剑柄。
“是传闻中的那把剑么?”文士感慨道,“年纪轻轻,便握有此剑,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正在他感慨“后生可畏”时,项弦已判断出情况不对,对方要偷袭了!
果然下一刻,那文士扬手,手中现出一把折扇,哗啦抖开。
与此同时,项弦解下佩剑,山谷内发出巨响,飞沙走石,瀑布倒灌,漫天晦暗,一道强悍的气劲散开。
“此乃王屋山之山神。”文士之声在那混乱中响起,解释道,“一百一二十年前被我收来炼化,让我看看沈括的亲传弟子,学到了他的几成功夫。”
黑气缭绕的山神出现,足有十丈高大,周身为巨岩,朝着项弦冲来,项弦毫无防备,被它巨大的身躯猛地一撞,顿时倒飞出去!
山谷内岩石滚落,项弦几次想从山神身体下脱围,都奈何不得这庞然巨物。山神嘶吼着四处冲撞,将他逼到死角。
项弦退无可退,正要抽剑时,只听一声清喝:“滚开!”
萧琨出现了!他的唐刀聚集起靛蓝色烈焰,从敌人后阵杀来,金兵瞬间人仰马翻,文士抽身飞上空中,一抖折扇,释放出数道翻涌黑气袭向萧琨,萧琨却置之不理,穿过敌阵,顷刻间到了黑山神背后。
项弦这下既要应付山神,又要对付萧琨,当即手忙脚乱,喝道:“待会儿再和你算账!”
萧琨强悍无比,侧身倒拖唐刀,一式直劈。
项弦喝彩。
黑山神蓦然转身,发出狂吼,掀飞了两人。项弦大声道:“不要恋战!先走再说!”
萧琨略一迟疑,山神爆破,化作无数滚石,升上空中,犹如一场陨石暴雨般朝两人飞速冲来,重逾数百万斤的山峦解体,朝着他们砸下,即使有再高强的法术护身也将被砸成肉泥。
最后一刻,项弦飞身冲上,抱住了萧琨的腰,带着他朝瀑布后面一滚。
世界陷入黑暗,无数落石呼啸冲来,两人摔进了瀑布后的天然溶洞中,然而随着文士在洞外的咒语,落石再次组合,化作黑山神拔地而起!
“跑!”项弦吼道。
两人在溶洞的通道内竭力起身,使出浑身解数狂奔,身后的山岩重重垮塌,黑山神再次现身后顶塌了狭隘的通道,引发了洞穴内的连环坍塌,巨响不绝于耳,随着四周彻底陷入黑暗,项弦与萧琨同时落向洞穴深渊中。
一声闷响后,世界恢复安静。
第3章 倏忽
黑暗溶洞中,项弦打了一个响指,金红色火焰跃起,照亮了四周。
萧琨倚坐在坍塌的深渊底部,缓缓喘气,正尝试着将自己扭曲变形的手臂接回原状。
项弦看了一会儿,走上前去,萧琨抬起头,眼中充满警觉,不让他靠近。
萧琨把右手放在骨折的左手上,咬牙猛地一拧,令它回归原位,他痛得猛烈喘息。他的左手泛起了淡淡的蓝光,随之活动肩臂,竟已恢复自如!
项弦看在眼中,没有多问,朝萧琨伸出手,那是暂时化解敌意的暗示。
但萧琨没有拉他的手,自己起身。
在这寂静中,项弦又扔回一个小包,萧琨接住,将项弦的腰牌抛回去,项弦再掷来一物,乃是萧琨的龙形腰玦。
物归原主,各自收好,彼此都很清楚在这种环境下,化干戈为玉帛才是明智的选择,毕竟无冤无仇,打架毫无意义。
“你为天命之匣而来?”项弦终于说道。
萧琨打量项弦,灰蓝色的双目里泛着夺魂般的力量,令项弦再度涌出眩晕感,仿佛对方正在窥探他的内心,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住自己眉眼。
“正是。”萧琨沉声道,“大宋驱魔师,你们的皇帝派你来找它?”
项弦:“天命之匣若落于金人之手,徒令战火再起,无论你来自何方,想必你我有着共同的敌人。”
萧琨冷哼一声。项弦又道:“我知道它可能在哪儿,找到法宝以前,先停战?”
萧琨道:“成交,带路。”
外头传来闷响,他们置身的洞穴也不安全,想必在瀑布外,那巨大的黑山神正在搬山砸岩地突进。
项弦沿溶洞深入,萧琨跟随在后,注意着附近的环境,玉玦回归腰畔后发出亮光,照亮了周遭。
“你师从何派?”项弦问。
“无门无派。”萧琨答道。
“哪一国人?”项弦又问。
“无国无家之人。”萧琨又答。
项弦:“为什么找天命之匣?”
“无可奉告。”萧琨望向溶洞一侧,感受到深处吹来的风。
他们在岔路处停步,项弦主动道:“这里是公孙邦躲藏之地,叫九龙洞。”
“右边,”萧琨转身,往另一条路走去,“这儿有风。”
溶洞四通八达犹如迷宫,不愧九龙之名,岔路尽头又有岔路,很快,萧琨发现了地上的足迹。
“有人走过。”萧琨加快了步伐,最后与项弦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地下湖边,湖水中竟还有闪着微光的游鱼。
进洞后已近一个时辰,洞中不见日月,不辨方位,他们正身处玄岳山的山腹之中。项弦只觉既饿又困,毕竟他遭遇了两场战斗,而与萧琨先前毫无来由的切磋,更令他体力耗费甚剧。
“休息会儿罢,”项弦说,“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累了容易乱闯乱转,恢复体力再说。”
萧琨明显也累得不行,默许了提议,两人在湖畔席地而坐。
“吃点东西?”项弦掏出纸包,说,“早上我把你身上摸了个遍,你怎么出门不带干粮?”
萧琨无言以对,他确实很饿,只好接过项弦递来的肉馅火烧,虽然火烧已经冷了,馅料里的肉汁化作肉冻,却依旧美味。
“大同府的老张火烧,”项弦说,“是他们当地的名吃。”
项弦的话实在太多,看似自言自语,却很引人接话,令萧琨的警戒心逐步瓦解。
他本不想承项弦的情,奈何吃了敌人的火烧,终究嘴软。
“你在开封当差?”萧琨在寂静中问道。
“对。”项弦三两下吃完了,到得湖边,躬身喝水,答道,“佛宫寺于一月前派信使求救,郭大人便遣我前来。你呢?”
“郭京觉得天命之匣里是什么?”萧琨慢慢地吃着烤饼,问。
项弦答道:“不知道,传国玉玺?上级让我来取它,我不过是听命行事。你听了什么传言?”
萧琨又沉默了。项弦问:“你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萧琨显然不愿多说,问:“大宋当今如何?”
“繁茂清明,一片升平之景。”项弦答道,“辽国已覆,金人未成气候,大宋再无心腹之敌,朝廷上下,欢歌载舞。”
萧琨注视项弦的举动,项弦就地躺下,枕着自己的佩剑。
“你的兵器很出名。”萧琨说。
“你又知道?”项弦猜测自己与那邪文士对答时,萧琨一定就埋伏在旁,听见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家传神兵。”项弦拿起佩剑,说,“能让它出鞘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一个。”
他大方地把佩剑递向萧琨,萧琨却不接,只注视着剑身,剑鞘以皮制成,上刻诸多古篆符文,剑身虽藏于鞘内,却隐隐露出少许金光。
“你是沈括的徒弟。”萧琨说,“今年几岁?”
“比你小两岁。”项弦见萧琨不接剑,又将佩剑枕于脑后,躺了下来。
萧琨稍一迟疑,便知项弦看过他包袱内的出生纸,转念一想,说:“但沈括已死于近三十年前。”
项弦随口道:“外头相传他活到六十四岁,不过是他遁世修行的借口,其后他又隐居二十余载,七年前才驾鹤西去。”
“唔。”萧琨点了点头。
“套出这么多话,不说说你自己么?”项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