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华录(53)

2025-09-27 评论

  “不……不行,”项弦颤声道,“我办不到,萧琨……”

  “放箭,”萧琨沉声道,“你能办到,项弦!”

  金刚箭划出一道强光,犹如暗夜流星,疾射向萧琨。

  项弦蓦然惊醒。

  “哥哥。”潮生推了下他,项弦睁眼,发现天已大亮。

  他的身上披着一件外袍,乃是萧琨的深蓝色武袍。

  “不知不觉在这儿睡着了。”项弦说,“什么时辰了?萧琨呢?”

  乌英纵正在房内收拾行李,说:“萧大人已经走了。”

  “这就走了?”项弦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连道别都不吭一声。回房检查时,只见房内空空荡荡,萧琨的一应随身物品已收走。

  “老爷昨夜没与萧大人聊聊?”乌英纵以为项弦与萧琨相谈整夜。

  “没有,”阿黄替项弦答道,“你老爷喝了一晚上闷酒。”

  项弦:“阿黄!”

  萧琨就这么不告而别。片刻后项弦只得说:“走罢,咱们也要出发了。”

  乌英纵出去雇车,岁末大雪纷纷扬扬,潮生坐在马车内,看着项弦,虽然项弦表情不现喜怒,大家却都感觉到他的心情很糟。

  潮生忽道:“我不想去开封了,要么咱们去高昌?”

  项弦说:“凭什么迁就他?必须回家。”

  “好……好吧。”潮生头一次在项弦这儿碰钉子,不敢说话了。

  乌英纵道:“抵达开封,想必快正月初七了。”

  “唔。”项弦说。

  乌英纵:“老爷,咱们先在路上找个地方过年?”

  “随便罢。”项弦索性躺了下来。

  “哥哥为什么就这么走了呢?”潮生不明白。

  “不为什么,”项弦说,“嫌我烦了。”

  潮生:“是嫌我问长问短的心烦。”

  “你不烦,”项弦对潮生道,“你很可爱,潮生。”

  “你们为什么吵架?”潮生说。

  项弦本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细想片刻,他还是认真道:“因为在乎情义,所以吵架。”

  潮生:“???”

  项弦:“朋友之间,总希望对方将自己看得更重要一点,就是这样。”

  潮生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项弦又长叹一声,说:“老乌看看地图,咱们路上选个地方……”

  正在此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龙吟。

  马车停下,车夫骇得魂不附体,慌忙下座,跑到路边一侧跪拜。

  项弦一把撩开车帘冲了出来,只见萧琨驾驭金龙,悬浮在离地三尺处。

  萧琨:“上来罢,送你们回开封。”

 

第21章 汴京

  今晨,萧琨在离开客栈后没多久就后悔了。

  与项弦相处时他总是心烦意乱,倏忽的那个预言成了他的梦魇,关键项弦又总是没事人一般,朝他说着半是正经、半是调侃的话。

  换作从前,萧琨一定会发动幽瞳,洞察他的内心。

  但他现在不想这么做,只想暂时离开一会儿。

  临走前,项弦在厅堂内睡得正沉,歪歪斜斜地倚着,睡容带着孩子气,睫毛浓密,嘴唇红润,五官就像那位显圣真君的神像雕塑般,英俊又精致。

  萧琨将自己的一件外袍盖在他的身上,低声说了句:

  “后会有期。”

  昨夜萧琨本想着项弦会回房,若他跟来,出言挽留,自己说不定就答应留下了。

  他从项弦身边走过,召唤出金龙,腾空而起。秭归城的房屋、城墙,俱化作荆地细微不可察的远景,山峦远去,唯独长江滚滚,流淌向东,狂风在他的耳畔呼啸而过,升上云层后,天地间豁然开朗。

  人在这浩瀚的世上,实在是太渺小了,此次一别,是否仍有再会之期?

  当初他离开银川城时,并未想到不久后便遭逢撒鸾被掳走之劫难。

  人与人的因果缘分,说断就断,有些人一生里只会见一面,更有些人在匆匆地道别之后,多年过去,甚至未曾发现那句“后会有期”,竟已是永诀。

  我还能救回撒鸾么?萧琨面对这广袤的世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你们必须携手共度……将是晦暗浩劫中,残存的一点光芒……”

  倏忽的话语仍在耳畔回响,萧琨至今仍不相信第三个预言,但在某个程度,他很清楚自己与项弦是当今世上,唯一能互相托付的战友。

  师父乐晚霜尚在中原时,偶尔会告诉他:“世人大多因做了某些事而后悔;却不知,有许多事当初不去做,也会令人后悔。”

  那天他带着撒鸾,从围城的金兵中杀出一条血路,离开上京,回头时却见孤儿院陷入了火海,他已再无力去救他们,现在回头想来,是对是错?

  寒风吹来,萧琨的头脑恢复清醒,他按下金龙,再次飞向大地。

  金龙背上,项弦兴高采烈,潮生如释重负。

  “咱们朝着北面飞,”项弦说,“其实也没多远,今天晚上就到了,飞得快点,还能赶上回家吃晚饭。”

  萧琨:“好的老爷,是的老爷。”

  项弦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盘膝坐在金龙头前,萧琨则站在龙头处,单手按出一个避风诀,为后头的潮生与乌英纵抵挡高速袭来的狂风。

  “你来祭法术!”萧琨终于忍无可忍了,撤去避风诀,项弦差点被狂风从万丈高空吹下去,忙接手。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天上飞这么久。”项弦显然心情一下就恢复了,带着几分好奇,看着大地上的山川,又说,“潮生!看!那就是襄樊城!”

  “哇!”潮生说,“都是好大的城市啊!”

  萧琨稍降下高度,让他们观赏风景。项弦问:“累不累?要不要在襄樊休息?”

  萧琨看了项弦一眼,说:“你的话也不少。”

  项弦一笑置之,萧琨确实有点累了,驭龙非常消耗法力,但他还能勉强坚持,毕竟抵达汴京以后,想必不会有什么大战,大可早点休息。

  金龙从秭归升空,沿途飞过襄樊、许昌,直到抵达开封时,夕阳西沉,龙的身躯开始闪烁,近乎化作半透明的光影。

  “到了,”萧琨深呼吸,项弦知道他已经快撑不住了,说道,“快降落,歇会儿。”

  他们在灯火繁华的开封城外降落,萧琨坐在路边石头上休息。

  “背你进城去?”项弦说。

  “你就差这么一时半会儿?”萧琨简直没脾气了。

  项弦只得示意:好,你休息够了再说。

  夜幕低垂,潮生则一刻也未闲着,在路旁爬树,眺望远方的城市。

  “等等,”萧琨突然想起一事,说,“我记得你说过,离开京城前,你直言犯谏,触忤了宋皇帝?”

  项弦已经完全忘了,毕竟那对他而言,只是无足轻重的一点小事。

  “郭京会解决,”项弦说,“放心罢,他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给我求情。”

  “你没被抓?”萧琨说。

  项弦说:“区区天牢,关得住你家老爷?”

  萧琨难以置信道:“项副使,你先是骂了一顿皇帝,被关进天牢,还越狱!这是带我们回来坐牢吧!”

  潮生扒在树上,听见了,好奇地问:“坐牢是什么?”

  “不至于——你放心,”项弦道,“郭大人想必早就摆平了,向来如此。休息好了?走罢。”

  还有两天就是年夜了,开封已进入了一年中至为璀璨的时节,满城俱是灯笼。

  鼓楼、禹王台、马行街与州桥四大夜市从入夜开到三更,全城彻夜不眠,龙亭湖畔张挂彩灯,犹如海市蜃楼。

  “这才是仙境啊!”潮生眼里倒映出五颜六色的灯火。

  “先回驱魔司。”进城之后,项弦说,“老乌去市上沽点酒,预备点吃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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