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华录(76)

2025-09-27 评论

  车外寒意与车内暖煦的强烈对比,让萧琨觉得很困,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得以放松精神休息,于是昏昏沉沉地入睡。

  潮生先是与项弦小声说了几句,两人都注意到萧琨很快睡熟,项弦便偷偷用笔在他脸上画东西,先是在左眼处画出一个黑圈,又在右眼上画了一朵花。

  潮生差点就要爆笑出声,不停地捶床,项弦忙示意他安静。

  潮生几次来抢笔,项弦只得递过,潮生在萧琨的嘴唇上,画出夸张的翘胡,延伸到耳下。

  两人正换朱红颜料为萧琨涂唇时,萧琨动了两下,转过身背朝他们,项弦马上停笔。

  潮生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歪在榻上。

  “老爷,”乌英纵在车外说,“到了。”

  “辛苦了。”项弦答道,“今夜在官府内投宿。”

  黄昏时,马车抵达长安城外,萧琨醒转,这一觉睡得十分酣畅。座驾虽是辆大车,但挤了三个人终究腾挪不开,项弦与萧琨都是高个子,于是大部分时候不是搂着就是抱着,导致萧琨午睡时得枕在项弦的腿上,项弦也不动,任由他枕着。

  身体的接触让萧琨很有安全感,他从小就没有父亲,极少与人相处,甚至没有同龄的朋友,项弦虽较他小了两岁,身上的气质却让萧琨觉得很安心。

  关键项弦实在太主动了,在身体触碰上显得很正常,仿佛本该如此,萧琨慢慢地习惯了他的勾肩搭背与亲热。

  萧琨定了定神:“得去查长安知府一家遇害之事。”

  项弦说:“今夜来不及,先找地方住下,老乌?”

  乌英纵取了官府文书,前去当地通传,城墙外守军倒是很爽快,未作盘问直接让他们进城。天已全黑,潮生正高兴地想下车去晃悠时,却发现久闻盛名的长安城中黑漆漆一片。

  潮生:“???”

  “快回来,”项弦说,“下这么大雪,太冷了,没什么看的。”

  潮生刚下马车,看看四周,十分迷茫,长安城内冷清寂寥,伴随着初春的寒风,风里隐隐约约,更传来哭声。

  潮生不见想象中的繁华长安,带着满腹疑问回到了马车上。从外城进内城,渐有几星灯火,却无法与开封相提并论。车辆到得官府前,长安知府亲自出来迎,忙道:“萧大人!项大人!一路辛苦了!”

  天色昏黑,萧琨下车,说道:“情况如何?”

  长安知府姓刘,名唤刘辛舟,昔年是蔡京门生,为正六品。萧琨身为驱魔司正使,虽不上朝,却是正四品,副使项弦则为从四品,官位大了足足两级,刘辛舟不敢怠慢,说道:“王大人那案子已有好些天了,全城上下,人心惶惶。”

  抵达当日,刘辛舟按接待郭京的排场,很是张罗了一番,又唤来官府中捕头、主簿、刑狱以及数名出身望族的长安士人,设宴为京城的大人们接风。

  “别折腾了,”萧琨说,“天色已晚,就先睡下罢。”

  从进城到刘府的一路上俱是黑灯瞎火,纵有几个灯笼亦看不真切,及至进了府中,灯火辉煌时,项弦才想起至关重要之事。

  府里已等了满厅的人,上了一桌好菜无人动筷,都等着正客抵达,见他们进来,官员们纷纷起身相迎。

  “这两位是汴京驱魔司的萧大人与项大人。”刘辛舟转头介绍道。

  刘辛舟:“……”

  项弦暗道今晚完了。

  萧琨点头,解释道:“原本半月前便接到了长安的案情通报,却因要事无暇抽身,来晚了。”

  潮生看着萧琨脸上乌漆麻黑,被自己与项弦画出的黑眼圈,右眼上的花,脸上翘起的胡须与那夸张的、巨大的烈焰红唇,一时不知该提醒,还是不提醒。

  厅内众人不住颤抖,极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刘辛舟忙低下头,全身发抖,死死掐着自己大腿,说道:“本地久闻大驱魔师郭大人的威名,着实想瞻仰一番……想来两位大人一路上也累了,不如就让他们先下去?”

  “也罢,既来了,坐罢。”黑脸外加烈焰红唇的萧琨,在车上睡足了,现在很有精神。

  众人让出四个主位请他们入席,各自低着头不敢看萧琨,生怕控制不住。萧琨又道:“四年前我曾来过一趟长安,却是以辽人的身份。”

  萧琨心道他们多半会猜测自己这名新任驱魔司使来头,是以爽快地先报了身世,坐下后坦然接过热毛巾擦手,项弦小声道:“擦擦脸。”

  萧琨点头,随手擦了把,脸上的墨迹全部化开。

  片刻后:

  项弦闪电般逃往刘府深处,萧琨则穷追不舍。

  “我错了!哥哥!”项弦不住告饶,喊道,“潮生也有份!”

  萧琨险些当场就抽刀砍他,项弦一个翻身,躲进刘府的某个房中,内里传来女性尖叫,项弦又喊道:“对不住了!”从后窗翻了出去,萧琨则“嗖”一声如穿堂风,飞越卧室。项弦逃到偏厅上,终于无路可跑,喊道:“阿黄!救我——!”

  阿黄站在窗台上,身边围了一群交头接耳的鸟儿,面无表情地说:“打得好。”

  萧琨终于追上项弦,把他按在了榻上。

  “你……你……混账!”萧琨简直不敢回忆自己在众多官员面前粉墨登堂的场面,只想揍死项弦。项弦被他拿住胸肋穴位,满脸通红,要提腿蹬开他。

  萧琨一使真气,项弦开始狂喊,两人以全身真气较劲,原本以项弦修为,不至于输得太快太彻底,奈何与萧琨僵持之时,看到那张俊脸上满是自己的杰作,又忍不住爆笑,气劲顿时涣散,被萧琨拿捏得死死的。

  项弦几次爬开,萧琨都将他拖回来,摁在自己身下,咬牙切齿,突然间心中涌起莫名感觉,下意识松开手。

  两人对视,在这扭打里,竟是隐隐生出几分别样感受。

  项弦抬起双手,示意服输,膝盖顶住萧琨,萧琨则一整武袍,一声不吭地出去洗脸擦脸。方才那一瞬间,他只想狠狠地惩罚项弦,却苦无合适的手段,有那么一瞬间产生的念头,竟是狠狠地吻上去,再变着花样欺负他一番。

  项弦的恶作剧犹如唤醒了萧琨那契丹人的狼性,彼此撕扯,更是激起了他的控制欲。但很快冷水洗脸,萧琨便清醒过来。

  “潮生也有份!”项弦衣冠不整,气喘吁吁,跟了出来,说道。

  萧琨不理他,回到厅堂内,众官员又马上起身。

  乌英纵做了个手势,示意萧琨衣领,萧琨忙整理装束,再次坐下,项弦笑着亲手与他斟酒,没事人一般开始用饭。

  晚饭时长安知府所谈,并未涉及案情,大多是本地之事与探听朝中风向。朝廷的钦差已有段时间未曾顾及长安了,这数年来,道君皇帝终日在宫中花天酒地、绘画赏石,其属意之地唯有上供宝物的江南一带。

  而长安与辽境离得太近,此处被历任王朝持续刮了上千年的地皮,实在再刮不出多少油水,于是这千古帝都竟日渐荒芜,如今连城墙亦无钱修缮,又正值饥荒年,大批百姓或迁往汉中,或前往洛阳、开封等地。

  谈论长安往昔的辉煌与如今的拮据,与席者俱唏嘘不已,不知不觉,萧琨也将自己当作了一名汉人。席间知府一再诚恳请求,希望萧琨与项弦回到开封后,能为本地美言几句,至少让他调往江南等地。

  接着,属下捧上一个小匣,内里俱是银两,萧琨正要拒绝时,项弦却收下了。

  直到散席后,已是深夜时分。

  项弦跟在萧琨身后直设法哄他,又忍不住想笑,萧琨蓦然转身,项弦忙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今日被你害得颜面尽失,怎么赔罪?”萧琨严肃道,“你自己说!”

  项弦自知理亏,说:“你也画我,明天我不洗,出去游街,行了罢?”

  萧琨:“你当我和你一样,是小孩儿?”

  项弦又笑,亦步亦趋地跟在萧琨身后,萧琨说:“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否则不罚你一顿,本官出不了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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