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弦再次跳下,萧琨顺手接了他一把,让他站稳。
“进去看看?”项弦说。
“走罢。”萧琨躬身,从随身物品中取出了一枚寒光四射的珠子,走进了通道,珠上光华流转,隐隐约约带着冰霜寒气。
“好东西,”项弦说,“哪儿来的?”
“曾经收伏北海一条妖蛟,所缴获的内丹,”萧琨随口答道,“很是费了我一番力气。”
项弦:“送我罢。”
“你要这东西做什么?”萧琨说,“想要宝物,自己弄去。”
项弦:“我拿这个与你换,喏,阿黄的羽毛,也会发光。”
“拿去拿去。”萧琨被项弦缠得没法,只得把法宝送他。
这是个通往漆黑地下河的蜿蜒河道,起初他们只想看看有何异状,及至发现脚印后,才意识到也许与灭门案有关系。
“这脚印很小……项弦!不要这么玩!”萧琨正在低头查案时,项弦却拿着内丹,把它从萧琨的后领塞进去,那珠子乃寒蛟修炼百年的内丹,自带凛冽冰寒,萧琨差点就大叫出声,连忙抖自己的上衣,要将珠子掏出来,然而衣领一开,项弦又抓了把雪往里塞。
萧琨怒道:“你找死!”
萧琨将项弦摁在了洞壁上,项弦忙笑着躲闪。不知道为何,昨日画过脸后,他总忍不住想捉弄萧琨。似乎想以近乎恶作剧的行为,来引起萧琨对他的关注。
萧琨掏出那珠子,再不给项弦。
项弦伸手来抢,萧琨动作却很迅捷,朝侧旁一让,出手如风,项弦几次失手,最后萧琨烦不胜烦,做了个动作,示意再胡闹就要揍他了。
通道突然变得开阔,面前是方方正正的地下河,犹如一个迷宫。
萧琨相当震惊,长安府下,竟还有一座地下城?
第30章 黑鹏
“这是长安的古河道。”项弦看着萧琨的背影,正寻思又有什么办法能捉弄他。
不知何时开始,项弦觉得自己挺喜欢萧琨,没事总想拍他、揉他,或是搭他肩膀,出拳揍他的背几下。萧琨对这些亲密接触,常常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老实,项弦便只想恶作剧,让他的反应更明显一点。
昨夜被萧琨按着,项弦满脸通红,不知道为什么,竟隐隐期待着他低头来亲自己,哪怕那会儿的萧琨还顶着满脸墨画,滑稽无比。
当初师父沈括逝世以后,他就独自到处查案,形单影只,再漂亮的风景也无人能分享,诸多事宜,也无人能商量。
如今有萧琨作伴,真是太好了——项弦常有这种念头。结识萧琨之后,不用再像从前一般,项弦要把他彻底留在身边,再不想回到从前驱魔司中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日子。
他俩之间,说是上下级关系,算不得合适,较之战友兄弟,似乎又更心意相通一点。对此项弦的解释是:人总得有个伴,有个知己,否则人生太也无趣。
当然,萧琨是否将他当知己,项弦不确定,但这不妨碍他三不五时地想捉弄萧琨,仿佛看他发火,又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模样,正证明了他也同样在意自己。
“不要闹了!”萧琨架开项弦的胳膊,项弦精神很好,正拿他当沙包,练自己的太祖长拳。
萧琨:“你如何得知这里是古长安水道?”
“师祖有本书,里头有记载。”项弦答道。
“师祖是谁?”萧琨环顾黑暗四周,打了个响指,那枚寒蛟内丹升起,照亮了周遭,很快又被项弦攫了去。
“师祖叫苏颂。”项弦送出一片金红的火羽,取代内丹照亮了周围。
“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萧琨知道苏颂,苏颂是欧阳修的门生,更是法宝与器的不世出的大师。
“天宝之乱后,”项弦稍正经了点,解释道,“长安逐年荒废,曾经‘八水绕长安’之景,历代沉降,地下河干涸后,数百年间成为遗迹,现在咱们就在三百年前的长安河道内。”
“沿着脚印走。”萧琨注意到了一行足迹通往远方,到得某片区域时,又有一木梯,显然是近些年才架上去的。
两人攀上木梯,发现是城西处的一座桥底下。
项弦:“?”
项弦发现桥下淤泥中也有脚印,这种地方平日里几乎不会有人来,桥面又被雪挡住了,只要无人破坏,足迹能保持数月。
“还有一个人,”萧琨已经接近破案了,说,“你看?另一个脚印大了许多,乃是男子。”
“唔。”项弦答道,“王朝英的小妾,或是丫鬟,抑或别的什么人,从井内出来,在外头与一名男人见面。”
“极有可能就是晚香。”萧琨从混乱的线索中快速地揪住了准确的一根线头,“夜间她出来与人私会,途中不知见到了什么,惊吓过度,逃回了王宅。”
“哦!”项弦豁然开朗,如梦初醒,其实换作他独自查案也能推断出来,但既然萧琨在,他就连脑子也不想动,说道,“萧大人英明!”
萧琨听项弦这语气,只觉更像嘲讽,说:“再下去看看,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回到地下水道时,两人看见了附近有杂乱无章的脚印,项弦在一处青石上看见了血迹以及混乱的淤泥,仿佛有什么猛兽在此地出没,更证明了猜测。
“她在这里遇见了妖怪,”项弦说,“又在石头上撞了下,摔倒,爬着过去,沿原路逃离了水道。”
萧琨与项弦沿着干涸的地下河道一路往前,到得开阔地,仿佛是数条河流的交界,冷风吹来,隐藏在长安地底的妖兽,一定就在尽头的某个区域。
“你怀疑晚香撞见了妖怪,被妖追到王家大宅中,将所有人一同灭口么?”项弦提醒道,“我怎么觉得还得细查。”
“不太好判断。”萧琨说,“灭门案必然与这只妖有关,纵不是它下的手,多半也清楚内情。”
“这玩意儿太难找了,”项弦颇有点一筹莫展,“连脚印也没有,阿黄又不在身边。”
萧琨沉吟片刻,问:“从前你都是如何追查妖怪下落?全靠阿黄?”
项弦点了点头,一直以来,阿黄确实是他最好的帮手,眼尖速度快,还能在天上侦查,妖怪的活动哪怕在夜间也无所遁形。但自从萧琨来了以后,阿黄便常常若即若离地放单,兴许觉得有萧琨在,能应付更多突发事件,不时时看着项弦也不至于闯祸。
“没有召唤它的办法么?”萧琨再三确认道。
“它才是主人。”项弦笑道,“阿黄对什么事都不在乎,比起心眼多的人族,它更喜欢与鸟儿们玩。”
萧琨只得取出一物,项弦道:“有办法就早说嘛。”
“借点火。”萧琨说。
项弦打了个响指,手指间火苗跃动,只见萧琨取出一物虚晃,引燃,乃是小小的半截沉香,又变出个香炉,将沉香放在香炉中。
“已不剩多少了,”萧琨说,“必须省着用。”
炉内香雾升起,凝聚为一条烟痕,开始缓慢抖动,项弦知道这多半是追查用的法宝。
果不其然,香迹缭绕,朝着河道深处延伸而去,萧琨解释道:“这香唤作‘绝影风痕’,能指引附近妖怪的下落,但只能辨识妖,无法发现魔。室外有风,会干扰指向,所以……”
话音落,绝影风痕的香迹分作两股,一股竟朝向萧琨,缭绕于他身畔。
“……很少用。”萧琨说。
项弦明白了,萧琨自己就是妖,他仍然介意半妖的血统,不愿意在自己面前多提。
“走。”项弦说。
地底河道深邃仿佛没有尽头,随着他们不断靠近,香炉中的烟缭绕于萧琨身上的部分变得越来越淡,飘向水道尽头深处的部分则越来越浓。
“咱们到哪里了?”萧琨问,“有地图么?”
项弦取出一个小巧的司南,说:“现在的位置,在城东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