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于他们少主与魔君后山那大半年日子,金蟾宗的普遍传言是,净化没净化不知道,但确实大量采购了昂贵灵药仙丹。
但采购药品的清单里,似乎也混入了一些……奇怪的绳索,咳,与特制的小皮鞭?
周玄乐:“……”
他很费解,怎么会有宗门对自己少主和魔君疑似搞在一起的传闻如此淡定接受、甚至乐于传播。
这在其他门派都是要禁言掌嘴的吧!
“嗨,孤陋寡闻了吧周兄。”
“这在我们这很正常啊,金蟾宗老传统了。”
“您掰手指算算,宗里哪位长老、哪位大能、哪位师叔伯姑姐姐的一生挚爱,当年不是其打得你死我活的一生之敌?”
周玄乐:“……”
周玄乐:“????”
他本来还想说这是什么胡闹话,但又猛地忆起当初尹玄临被认回时,《棠棣轶闻小报》可是专门做过金蟾宗专题的!
彼时搜集资料时,他就被这个家族的谱系震惊过——
整个宗的叔伯姑嫂,个个皆非等闲之辈,一堆亦正亦邪、行事乖张、缺德事做尽却依旧逍遥法外的修真界“知名魔头”。
有钱任性、嚣张跋扈刻入宗族血脉,全部不走寻常路!
甚至现任老宗主和夫人,也就是尹玄临的爹娘,当年也是斗得修真界鸡飞狗跳、人尽皆知的死对头。
家学渊源了!
【作者有话说】
以为一章能完的,没想到写了两章,下一章马上就放上来!!![狗头]
第13章
50.
作为一名有追求的小报编撰,周玄乐在新一期弟子于金蟾宗的交流学习结束后,毅然自请下山历练。
他决定开启一段漫长的追寻真相之旅。
重走魔君谢忱那一年的逃亡之路。向彼时亲眼见过他、甚至短暂接济过他的寻常百姓与散修,去询问、去印证,探寻被重重谣言掩盖的真相。
一个月后,在东极海边的渔村,老渔民眯着眼看向远方,咂摸着旱烟:
“你说谢小哥啊?挺好一后生哩……干活利索,性子闷是闷了点,但心善。喏,瞧见码头那艘旧船没?他给修的,还给村口的大礁石起了个好名儿呢。”
三个月后,在西荒的大漠边缘,放牧的大娘一边挤着羊奶一边摇头:
“魔君?小谢哪里像咯……人可好了,风沙天里帮着找走失的羔羊,一声不吭的。就是怪得很,文绉绉的,还会给沙里的小狐狸起名咯。”
七个月后,在北境的雪原村落,围着火炉的猎户搓着手:
“肯定是弄错喽,不要冤枉好人哦!小谢大雪封山时挨家送柴火,话不多,做事实在。还会给雪里的松树起名……哪里像魔君哦?”
路途漫长,风尘仆仆。
漫长到周玄乐在颠簸的马车里,终于百无聊赖地翻完了那本《强取豪夺:魔君与我的一百个日日夜夜》。
可恶!
这本书竟有八成内容,都在原封不动大段大段引用他小报考据!
虽然也注明了是引用,但但但这书怎么能……
怎么能通篇都用极其主观的臆想曲解他的严谨考据!
什么叫“这还不够明显吗?尹师兄肯定是正式见面就偷偷去看过师弟且对师弟一见钟情的!不然初次见面他一个劲开什么屏啊?”
什么又叫“喂喂都没人看细节的吗,情势危急时,无论那次,谢师弟都是先救尹师兄啊?第一强救第二强,其他人都要哭啦,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
更让人不解的是,什么又叫“全宗门谢忱毒唯只对真嫂子破防”?
这是什么爪哇国的奇怪语言?
周玄乐第一遍读完,全是不屑。
奈何路途实在太长,鬼使神差地,他翻开了第二遍。
“瞧瞧,恨死了恨死了,都嫌人家不识好歹决裂了,还天天穿漂亮衣服在人眼前晃。”
“瞧瞧,虽然恨,但撇开事实不谈,我师弟是魔君你们全修仙界都就没错吗?”
“瞧瞧,夫妻吵架赶出金蟾宗,心疼没几天又拎回来。”
“另一边也不遑多让。”
“师兄的嘲讽是当听不见的。被师兄打吐血是当完全没发生过的。被当胸捅两次也是要替师兄求情的。天垣试炼的好东西都是师兄的。师兄进赤晶秘境太危险了才把师兄挂树上的。”
“虽然没说过半句情话,但师兄鞋子坏了,是立刻能眼尖发现的。”
周玄安:“……”
周玄安:“???”
不得不说,这破书能卖得洛阳纸贵,确实……也有点儿东西?
51.
大半年后,周玄乐终于到了此行最后一站,清河村。
魔君谢忱曾在此隐居近半年。
尽管最后的除魔之战就在村外不远处爆发,但激战中谢忱还全程分出一缕魔力,将这座平凡的小村庄牢牢护住,未受丝毫波及。
可见他与此处村民何等亲睦。
就连村中老人回忆起他,脸上也全是慈祥的笑意:“是个很和气的青年,样子也特别好看,跟画儿里走下来的神仙似的。就是……身子骨瞧着不大好,脸色总是苍白,时不时就咳。”
“可就算这样,村里不少年轻姑娘小子都喜欢凑近他哩,还有人想招他做女婿,可惜喽,他总说待不多久就得走。”
小孙子也叽叽喳喳凑过来插嘴:“大哥哥帮了村里好多忙,那边的木楼都是大哥哥帮着建的!”
“他还会陪我们玩捉迷藏!”
“他还给稻草人起了名字!”
“……”
周玄乐听着,清河村的说法与之前走访过的地方也并无二致——谢忱善良、体弱、爱给东西起名。不像魔君。
直到小孙子拉着他的手,一蹦一跳带他去“大哥哥住过的小木屋”。
村子所有的稻草人明明都在田里,唯有木屋门口并没有田地,却突兀竖着一个稻草人。
这稻草人做得一般,倒是和村里其他稻草人别无二致。
唯一不同,是它明显被认真打扮过。
身披玄红色的旧衣,依稀可见衣料上黯淡的金线纹路,而束在头上的也是一条褪了色却依旧能辨出原本华美的金银丝交织的发带。
“看!就是这个!”
小孙子指着它,大声说,“大哥哥给它起了名字,叫‘玄临’!”
“……”
“田里有几百个稻草人呢,他就只给这一个起了名字!所以这个就归他啦!”
“大哥哥有时候就坐在那边的楼梯上发呆,一看就能看好久,就看着这个稻草人。”
“可是后来,大哥哥身体越来越差了。”
“也不爱笑了。”
谢忱离开清河村的那天,黑云压境,山雨欲来。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地走了。
“但我们那天玩捉迷藏,就躲在那边屋檐底下,”一个稍大点的小声说,一脸的神神秘秘,“看见大哥哥……他在跟那个稻草人说话!”
“他说……‘恐怕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了。’”
“还说……怪他当年无知逞强,愚昧胆怯,很多事想不明白。”
“好像还说,本来是想伤好一点就去找什么师兄的。又说,若是当年肯听师兄教诲,又或在师兄想要解释的时候不那样高傲……’”
52.
“罢了。”
但那日最后,魔君只是指尖轻轻抚了抚稻草人的发带:“幸而,师兄如今一切都很好。”
周玄乐站在田埂上,心中波澜骤起。
无尽的辗转、流亡,所有人认定清河村该是魔君谢忱的末路终途。
然而,就在那被世间遗弃的炼狱之中,一袭灼目红衣,破开层层阴云落在他身前,依旧如记忆般肆意潇洒、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