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此等好事?(123)

2025-10-01 评论

  镇守幸樽关的崔家效忠尘君,也算是知根知底。

  荀谒还当这事告了一段落,跟随尘君走了几步,忽地就听尘赦漫不经心地道:“去查一查他。”

  荀谒“嗯?”了声。

  谁?

  崔柏吗?

  荀谒不用查,张口就来:“崔柏自幼在幸樽关长大,天赋异禀,十八岁便是金丹,去年刚来昆拂墟主城,如今也在出锋学斋,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

  “不是这些。”尘赦打断他。

  荀谒:“?”

  和温眷之、池敷寒,甚至和那只被乌令禅偏爱的小羊不同,崔柏此人好似怀揣着某种秘而不宣的目的,妄图从乌令禅身上得到什么。

  尘赦本能厌恶这种“欲望”,更烦躁崔柏看乌令禅的眼神。

  荀谒实在不懂尘君的心思,只能提心吊胆地道:“那是查他……私底下的脾性吗?”

  “嗯。”尘赦淡淡道,“好色断袖、秉性卑劣、沾花惹草,查这些。”

  荀谒:“……”

  “是。”

  崔柏忽地打了个寒颤,好像被暗中的野兽盯上。

  这时,乌令禅的数落戛然而止,像是瞧见什么,漂亮眉眼浮现一抹前所未有的光亮,欢快地唤道。

  “阿兄!”

  崔柏回身望去,微微一怔。

  尘赦站在长廊深处,碧影重重,青袍好似同春意绿荫融为一体,黑绸覆眼分辨不出神情,可莫名感觉他在阴冷地注视自己。

  乌令禅欢天喜地跑过去:“阿兄阿兄阿兄,你好些了吗?”

  那抹红影掠了过去,日光宛如也跟随着他撞开那阴沉斑驳的昏暗,霎那间,尘赦那股令人发憷畏惧的森寒被春风融化。

  好似恶鬼被拽入了人间。

  尘赦笑起来,漫不经意地将乌令禅额间的碎发扶到耳后:“阿兄能有什么事,为何这么问?”

  丹咎宫到处都是外人,乌令禅不好直接说,只能仰着头亮晶晶望着他。

  “我关心阿兄还不好吗,谁家弟弟会像我这样体贴时刻关怀兄长啊?阿兄你晚上做梦就偷着乐去吧。”

  尘赦轻笑:“的确体贴。”

  崔柏还是头一回见这位传闻中的尘君,走过来恭敬行礼:“幸樽关崔柏,见过尘君。”

  尘赦神情冷淡了些,神识甚至懒得“看”他,只“嗯”了声。

  崔柏心中疑惑。

  尘君似乎不喜欢自己?

  乌令禅并未瞧出来,兴致勃勃地道:“子贞和我同斋,昨日我还说过他呢。”

  尘赦淡淡重复:“子贞?”

  崔柏道:“是在下的字。”

  尘赦兴致寥寥。

  最缺什么才起什么表字,想来不是什么忠贞之人。

  尘君不讲理起来,根据个表字就质疑品行,判断此人不是什么良人,乌困困最好别离太近。

  “困困。”尘赦握住乌令禅的爪子,温声道,“随我来。”

  乌令禅早已习惯和阿兄亲密接触,熟练地挨过去,他还惦记着教训崔柏莫要自高自傲,随口道:“有什么要事呀,子贞要一起来吗?”

  尘赦笑容淡了几分:“崔少主怕是有事。”

  崔柏立刻道:“我无事啊,今日前来便是为了恭贺少君生辰之喜,自然万事以少君为先。”

  尘赦:“……”

  乌令禅冲尘赦得意地一挑眉,满脸写着“看我厉害吧,又收服一个听话的护法”。

  崔柏敏锐察觉出尘赦对自己的不喜,可还是装作毫无察觉地跟了上去,他胆子向来大,否则当初就不会吊儿郎当挑衅元婴困少君。

  乌令禅扑腾了一天,衣袍沾了点不易察觉的灰。

  ——若在仙盟时他随手掐个清洁法诀就凑合了,但回到昆拂墟大半年,被尘赦宠得已不会将就,直接哼着小曲进寝殿换新衣裳,顺便将丁铃当啷的头饰也换掉。

  尘君坐在首位上漫不经心泡着茶。

  崔柏没敢坐,垂手站在一边,温声道:“之前幸樽关大难,多亏尘君出手相救,家父叮嘱若有幸见尘君一面,必要当面道谢。”

  尘赦:“嗯。”

  崔柏左思右想,实在记不起来自己到底何处得罪了尘君。

  尘赦的神识隔着内殿的屏风缠在换衣裳的乌令禅身上,察觉到他极其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配饰,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

  若忽视崔柏见不得人的心思,也算做了件好事。

  尘赦闭了闭眼,克制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淡淡道:“坐吧。”

  崔柏一喜,轻轻松了口气,坐在下座。

  尘赦问:“幸樽关缝隙破碎时,你也在场?”

  “正是。”崔柏道,“只是我修为太低,未撑太久便退下了。”

  尘赦“嗯”了声,抬手催动灵力将一杯茶放到崔柏桌案前。

  崔柏高兴。

  看来方才的确是错觉。

  妙哉妙哉,尘君并不厌恶他,对接近少君颇有好处。

  崔柏按捺住心中的喜意,端起茶来饮了一口。

  ……动作一顿。

  崔柏开始忧愁。

  这什么茶?

  尘君的确厌恶他吧。

  两人几句话的功夫,乌令禅已换好衣裳,叮当作响地跑了出来——往常得了新衣裳和漂亮饰品,乌困困都会颠颠跑来先给阿兄看。

  尘赦已放下茶盏等着乌令禅过来。

  可乌令禅却兴冲冲地跑到崔柏面前,扒拉着脑袋上一个幽蓝络子。

  “这个上面有法阵吗,这么小的东西是怎么刻上去的,价值不菲啊,七护法你可真有钱。”

  虽然不知七护法是怎么排序的,崔柏还是笑着附和:“工绝坊的东西的确一绝,我看少君之前有戴过几套工绝坊的发饰,想来是喜欢的,这些东西博少君一乐,是它的荣幸。”

  乌令禅挑眉:“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人话了?之前都不知道。”

  崔柏:“冤枉啊,我从来都是如此说话,两个月前符阵课,我还给少君写了几页赞美之语。”

  乌令禅:“嗯?我那时还没认全字,你那写得龙飞凤舞的,根本看不懂,还以为是挑战书。”

  崔柏:“……”

  怪不得,一下课少君就兴致勃勃把自己揍了一顿。。

  两人你来我往嘚啵了几句。

  尘赦坐在一旁修长手指用力,几乎将茶盏捏碎。

  兄弟的身份能让尘赦有正式的资格和身份来管教、保护乌困困,哪怕是亲密无间也无人敢置喙什么。

  可直到这时,尘赦第一次明确地瞧出两人之间的年龄差别。

  乌令禅年轻气盛,张扬肆意,身边之人皆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随着他一起叽叽喳喳活蹦乱跳。

  身为兄长却只有身份,他沉稳默然,死气沉沉,宛如向往朝阳的枯枝藤蔓。

  丑陋而不堪。

  若非这一层没有血缘关系支撑的“名分”……

  “阿兄?”

  乌令禅已和崔柏叽歪完了,坐在他身边眸瞳全是担忧,小小声地说:“阿兄难受吗?”

  也想啃草吗?

  乌令禅说着,随手端起尘赦手边的半盏绿叶子泡水喝了一口。

  呸,阿兄已经在啃草了。

  尘赦笑了声:“今日到底怎么了,一直问个不停。”

  “担心你还要被说,以后再不关心阿兄了。”乌令禅撇嘴,“阿兄寻我有什么事,天都要黑了,宴席要开始了。”

  尘赦看出他迫不及待想要出去和同龄人玩,起身朝他招手。

  “来。”

  乌令禅小跑着上前,安静而轻巧。

  尘赦并未握他的手,抬步走到丹咎宫大殿外的栏杆处。

  远处天幕逐渐暗了下来,伴随着最后一缕夕阳在山间消散,丹咎宫阵法中的烛火骤然出现,将四周隐隐照亮。

  乌令禅走上前,站在尘赦身侧歪着头看他。

  尘赦五官立体深邃,不笑时有种不怒自威的冷意,令人畏惧,此时暖橙的烛火落在他半张脸上,显出异样的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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