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鼻青脸肿的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啧啧称奇。
“我们在第十七回就提出过质疑,双修大典只是个夺位的幌子罢了!你们竟还不信我,如今瞧见这长生灯之战,知晓我为何被称为昆拂墟第一说书人了吧!哈哈哈!这两人肯定已交上手,你们就等着昆拂墟大乱吧!”
一旁灯盏的墨忽然出现,毫不客气地按着他狠狠扇。
说书人:“……”
来回五六次,长生灯终于幽幽燃起,不再熄灭。
乌令禅也不知是怎么哄好的尘赦,唇角都破了一块,懒洋洋地靠在尘赦肩上看漫天长生灯。
不知想到什么,乌困困忽然好奇地道:“阿兄,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当年我没离开昆拂墟会怎么样吗?”
尘赦的发被风拂起,略微思忖:“想过。”
乌令禅刚回昆拂墟,对他极其生疏时,尘赦便生出过这个念头。
若是乌困困没有离开昆拂墟,也就不会满脸陌生地和他作对,连唤声“阿兄”也要他教。
那股懊悔在尘赦心中盘桓,有几次甚至转变成凶戾的杀意,心中生出一种想将整个昆拂墟彻底毁灭的恨意。
当年尘赦是为乌困困才独守昆拂墟,强撑至今终于等到人归来。
所守护之人却满脸懵懂,和他殊途不说,还和那堆即将死的尸体一起对付自己。
将所有人都吞掉,神魂碾碎,再将倒戈背叛他的乌困困用数千道锁链锁在丹咎宫,再也没有机会被旁人撺掇和他为敌,继续做他乖顺的弟弟。
好在那时的乌困困懵懂而天真,根本不受江争流的挑拨。
尘赦一次次按捺住毁天灭地的杀意,违背本性,像被一丝丝温情就能驯服的野兽垂下头颅。
那个“困”字,从来只困住了尘赦。
乌令禅追问:“然后呢,想什么了?”
尘赦回过神,心不在焉地道:“想你在昆拂墟长大,恐怕会比现在还要无法无天、横行无忌,到时恐怕阿兄都管不了你。”
乌令禅谦虚地说:“哈哈哈,别夸我啊。”
尘赦:“……”
尘赦道:“你呢?”
乌令禅当即又开始了:“我当然想过!若我没离开昆拂墟,凭我的天赋修为自然会得到更多修行资源,什么十四岁结丹,简直丢人!本少君七岁金丹、八岁元婴、九岁化神、十岁洞虚、十一岁大乘,十二岁飞升,震惊三界,甚至还惊动仙界仙人,不辞辛苦前来下界寻我这个好苗子!仙人先一掌毁了仙盟,又把兵刃架在我脖子上,逼迫我……”
尘赦:“…………”
又绕回来了。
尘赦伸出两指,筷子似的夹住乌令禅嘚啵嘚啵的薄唇,淡淡道:“又想拯救苍生了?”
乌令禅从捏扁的嘴唇飘出几个含糊的声音:“阿兄阿兄,听我讲完好不好,求你了。”
尘赦不想听:“以后少看话本。”
“什么话本?我从来没看过话本。”乌令禅解救自己的嘴,狐疑道,“这些都是我的经验之谈,跌宕起伏的精彩人生合该遍地荆棘,经过历练才能获得正果。”
尘赦说:“可我只想你平安快乐……”
乌令禅还在侃侃而谈:“就像我年幼时被那不要脸的抓去秘境当钥匙寻灵物,每次都有无数阻碍拦在眼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全都……唔?阿兄说什么?”
乌令禅后知后觉,迷茫看向尘赦。
尘赦背后皆是灯盏,漫天暖光中冷峻的眉眼浮现前所未有的温和。
“阿兄不想你经历苦难去拯救苍生,哪怕是臆想的也不想。”
那六年留他孤身一人在昆拂墟已让尘赦终生悔恨,再也不想听乌困困是如何独挑大梁艰难生存了。
乌令禅愣了愣,迟钝的脑子后知后觉尘赦为何总是不想聆听自己的后半段话本。
尘赦性情内敛,甚少吐露真情。
乌令禅有些无措,将脑袋往尘赦肩上轻轻一撞,小声地说:“我……我就是想一想,想着玩的,后面也没吃苦——仙人一看我如此坚定,大笑三声夸我是可塑之才便扬长而去,没有很跌宕起伏,平淡得很,平安快乐!”
尘赦见他这样心又软了下来,轻轻欺身而来抚摸他的侧脸,温声道:“嗯,好乖。”
哪怕是两个“困”字,尘赦也希望乌令禅朝气蓬勃、永远自由自在地活着,不必因旁人的苦难而痛苦。
乌令禅彻底结束这场单方面的冷战,又开始亲亲蜜蜜挨着阿兄,白眼也不翻了。
万千长生灯升空,飞向无边无际的天幕。
“阿兄,你刚才说的什么话本呀,能买来我看看吗?”
“……别看。”
“啊?为什么啊?”
“那些都是杜撰,当不得真。”
“可春宫图里面的话本也是杜撰啊,为什么我们每次双修就得看几页新的?”
“……”
“我真的想看看话本上的气运之子是不是也像我一样,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便能如此精彩。能杜撰到哪儿去,难不成还能生来就洞虚吗?明日我就去黄尘巷买几本,好不好?”
“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
“好。”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
小情侣正文就快乐到这里了,困困和阿兄会一直平安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