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赦淡声道:“那小像……”
话还未说完,乌令禅划拉着玉简,似乎瞧见了什么,猛地拍案而起,将棋盘上的棋子震得往上一飞,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孟凭——!”
尘赦:“?”
乌令禅震怒:“我要杀了他!”
尘赦意念一动,棋子纷纷回归原位。
他还没见过乌令禅生如此大的气:“怎么?”
乌令禅将一颗“蝌蚪”从玉简拽出来,啪的一声拍在地上,凝出一排排的字。
他怒气冲冲指着首位的名字:“我才离开仙盟几日啊,这个鳖孙就成了天骄榜第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尘赦看去。
没看懂。
乌令禅气得围着尘赦打转,来来回回都是:“岂有此理啊,天骄不在山,猴子称霸王!他的修为都是丹药堆上去的,如何能成天骄榜首?!怪不得他想杀我呢,原来是想将我从榜首挤下去,自己上位,好心机啊,好手段!”
又开始说仙盟话了。
尘赦听不懂,但能听出乌令禅对孟凭的恨意。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既然如此怨恨,杀了便是。”
乌令禅冷着脸道:“等我恢复修为,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他。”
尘赦看向乌令禅。
从魔炁之事,再到破茧丹,乌令禅好似从未想过依靠旁人来达到目的,行事也极其极端、不顾自身生死。
是在仙盟无人可依靠吗?
尘赦若有所思。
若乌困困知晓自己也有倚仗,有人爱他护他,不必急于恢复金丹便能报仇雪恨……
或许会放弃破茧丹。
***
霄雿峰。
瀑布飞流直下,溅起雪白的浪花,雾气蒸腾,阳光照射下来落出一道彩虹。
柳景回闭眸坐在巨石下,打坐修行。
忽地,一道石头凌空而来。
柳景回倏地睁开眼,一把将石头接住,移开手冷冷朝前方看去。
孟凭身边的狗腿子居高临下望着柳景回,得意地朝他一晃一枚玉牌:“亏你还坐得住呢,你的好友已经有了踪迹,少宗主正要派人去弄死他呢。”
柳景回霍然起身,脸色森寒:“你们取了令禅的魂血?!”
“自然啊。”孟不照笑嘻嘻道,“前段时日他不知躲在哪儿,魂血一直没反应,昨晚却忽然有了踪迹。”
柳景回冷冷道:“令禅在哪儿?”
“白藏秘境。”孟不照倒是不隐瞒,唇角一勾,“柳景回,少宗主有令,命你、我、孟长老三人前去白藏秘境将乌令禅抓回来。”
柳景回脸色一白,却什么都没说,将插在水中的剑召唤回来,面无表情地御剑上前。
“好,走。”
孟不照眯起眼睛:“你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受霄雿峰庇护多年,还是要感恩戴德才是。虽然这些时日少宗主让你吃了不少苦头,但你若将功折罪,活捉乌令禅回宗献给少宗主做炉鼎,日后必定道途坦荡。”
“蠢货。”柳景回懒得和这种没有脑子的狗腿子多说废话,直接御剑就走。
孟不照见他如此下自己面子,脸色微沉,眸瞳的杀意一闪而过。
不过是霄雿峰的一颗废棋,高傲什么。
白藏秘境,便是你二人的葬身之地。
第23章 千钧一发
新撕裂出的秘境往往是因枉了茔界门灵力不稳之故,所以大多在昆拂墟和仙盟的交界之地。
边境大雪,渡船停落。
乌令禅无论何时都精力旺盛,一边让玄香为他系披风一边从木阶上坐着滑下去,红袍飞舞,“嗒”地一声,轻巧落到尘赦身边。
尘赦撑起竹骨伞,慢条斯理往外走。
乌令禅脑袋上罩着兜帽,几道符纹遮掩他的面容,双手负在腰后,丁铃当啷蹦跶过去:“阿兄怎么不掐诀避雪呀?”
尘赦道:“雪已下,避也无用,不如顺应自然。”
乌令禅似懂非懂。
玄香冷冷道:“意思是,他装。”
乌令禅:“……”
乌令禅在神识中和玄香道:“阿兄脾气好,愿意陪我来白藏秘境,你不要这样说他。”
玄香冷淡道:“你真信能囚了你亲爹、掌控整个昆拂墟的人,会是个脾气温和、一心为旁人的滥好人?这只是他的假面,什么不伦不类的君子,你看他会下棋吗,四方乌鹭在他手中简直死不瞑目。还有那茶叶子泡得好喝吗,你不是喝一口就呸了?动动脑子想一想。”
乌令禅动脑子。
阿兄的确很奇怪,刚回昆拂时和阿兄待一起会感觉背后凉飕飕的,荀谒似乎很怕他……
前方的尘赦停下步子,见他没跟上来,朝他轻轻一招手。
乌令禅小跑着过去。
尘赦伸手拂去乌令禅肩上的落雪,伞往他脑袋倾斜,轻笑着道:“今日温家会将破茧丹所需药材送去丹咎宫,你身上的晶石留着自己用,日后出门莫要再坐便宜的渡船。不够了就来寻我拿,不要舍不得,记住了吗?”
乌令禅脑子停滞运转,眼睛亮晶晶仰头望他:“记住了!阿兄真好!”
玄香:“……”
又白说了。
秋为白藏,秘境入口是一片青杨树,叶片如金蝶翩然,如落日余晖般绚烂。
前来秘境历练之人不在少数,四周皆是来来往往的修士。
尘赦慢步而走,眼眸符纹尤其特殊,引得不少人狐疑看来。
乌令禅琢磨了一会,拿起簪子化笔,在空中挥出一道墨痕,拽下来化为一条轻薄黑纱,踮起脚尖绑在尘赦眼上。
“莫要被人发现了。”
尘赦微微俯身任由他绑,淡淡道:“被人发现了会如何?”
乌令禅歪歪头。
也是,尘赦又不像自己,哪怕暴露身份也不会引来追杀。
“咳。”乌令禅一本正经道,“这儿是仙盟,你别问,听我的。”
尘赦似乎闷笑了声,语调温和:“好。”
一个蒙着眼的瞎子没什么看头,那些总是飘来的试探视线终于消失了。
在昆拂墟乌令禅无论何事都两眼一抹黑,此次到了边境瞧见一堆仙盟道修,总算能长长脸了。
入口中立着一只石狮子,脑袋上落满枯黄叶。
乌令禅抬步正要进去大显身手,却被一道半透明的门阻拦。
一个鼻子都要长眼睛上的道修伸手一拦,冷哼了声:“无名无派的散修就别来凑热闹了,滚吧。”
乌令禅一听,乐了。
秘境中刮分地盘也就算了,没想到有门派嚣张到连入口都要独占。
乌令禅双手环臂,懒洋洋道:“若是我不滚呢?”
道修更鄙夷了,招出一把利剑:“那就休怪我……”
尘赦不耐了,冷淡瞥了他一眼。
道修狠话还未放完,忽然感觉一座巨山好像冲他当头轰下,疼痛遍布灵脉骨髓,逼得他险些喷出一口血,踉跄着跪倒在地,耳畔嗡鸣阵阵。
什、什么东西?
他不是个炼气期吗?!
乌令禅并未察觉背后那股威压,还以为凉风刮了他一下,挑着眉道:“哟,怪你给我下跪赔罪?那的确不能怪,免礼平身吧。”
道修痛到恨不得昏过去,可身体却像是无法控制,挣扎着站起身。
乌令禅问:“我能进去了吗?”
道修奄奄一息,哪里敢再拦,虚弱地几乎要哭:“能了能了!求您进去!”
乌令禅瘪嘴:“早这样不就行了,又跪又求的,非得搞这一出。”
说罢,他回头冲阿兄眨眼:“好啦,来吧。”
尘赦慢条斯理地抬步上前,在路过那浑身瑟瑟发抖的道修时步子微停。
道修脸色唰地一白,好似荒郊野岭被一只凶悍残忍的野兽盯上,惊恐得不敢抬头看。
好在那“眼神”落在他身上,又懒散地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