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香太守宛如罡风般刺入其中,杀气丝毫不减,顷刻便将那即将愈合的伤势再次撕开血淋淋的口子。
众人皆惊。
乌令禅紧要关头如神兵天降,玄香太守的墨痕萦绕周身,轰然朝着元婴魔兽撞了过去。
连元婴修士都能被斩杀,更何况操控仙阶法器。
身负重伤的元婴魔兽丝毫不值得一提,乌令禅墨绸挥舞,道道落在魔兽身上都划出狰狞的伤口。
血四处迸溅。
魔兽发出震天咆哮,风浪好似潮水一波波朝着四周蔓延。
整个秘境都感知到那股愤怒的杀意,哪怕相隔百里,修为弱的也险些被震得七窍流血。
乌令禅丝毫不惧,百忙之中甚至还分出一道墨绸强行破开结界,将最当中的五行镇物拽了出来。
“眷之!”
温眷之反应极快,猛地掐诀,最后一只兽炉化为玄铁之兽,悍然奔腾着纵身一跃,将乌令禅丢来的无形镇物一口叼住。
池敷寒退至远处,以灵力化为结界护住昆拂墟学子,见状扯着嗓子道:“取了它的内丹!我要它死——!”
乌令禅头也不回:“后退三十里!”
昆拂墟众人纷纷动容。
“少君为了保护我们,竟然要只身对抗元婴魔兽,呜!”
“担忧我等安危,还要我等离开!”
“我们怎么是仙盟那群忘恩负义之人!我们不逃!就在此处等候少君凯旋!”
温眷之眯着眼睛看了看,侧头对池敷寒道:“觉不觉得、少君好像……”
衣不蔽体,小脸黢黑。
……从认识乌令禅到现在,从未见他这般狼狈过。
池敷寒没注意细节,还在亢奋:“杀它!取它狗命!”
乌令禅砰的一声给了魔兽一巴掌,重重将那似有千斤重的魔兽击飞,蹙眉瞥了瞥远处,不悦道:“他们怎么还在那,不走吗?”
玄香淡淡道:“大概是等着瞻仰少君英姿吧。”
乌令禅:“……”
有完没完了!
乌令禅懒得管自己的尊容,墨绸飞舞,气势汹汹地将所有怨气都冲着魔兽发泄,招招带血。
不消片刻,魔兽已伤痕累累,轰然一声重重倒地。
乌令禅轻巧落在魔兽头边,侧身冷淡瞥来。
——若不是这身脏兮兮的乞丐装扮,定然光彩夺目,令人心驰神往。
魔兽一身是血,挣扎着朝着乌令禅看来:“呜……”
乌令禅挑眉。
怎么还被打哭了?
紧接着,就听到魔兽断断续续发出沉闷的声音。
“乌困……”
乌令禅一怔。
竟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乌令禅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枉了茔的魔兽因用魔炁修行,多数皆是神智全无的野兽,据说这数千年来也只有两只魔兽化成过人形。
这只魔兽明显魔炁盈身,且方才出招皆是野兽的莽撞和蛮力。
看着小山似的巨兽奋力地口吐人言,乌令禅没来由觉得一阵诡异,好似有一道凉意从地底攀爬上后背。
“乌困……困……”
魔兽瓮声瓮气,因兽和人的发音位置不同,显得别扭诡谲。
乌令禅不愿听它多说,直接墨痕化刀,在一阵阵缓慢古怪的“乌困困”呢喃声,正要下手时。
突然,“困困少君。”
……不似野兽学人的蹩脚,而是清越温和,十足的人。
乌令禅悚然一惊,反应极其迅速,腰身一转劈手就砍。
铮。
金属相撞,迸溅出灿烂的火光。
斑斑点点的星火退去,露出身后一张熟悉的脸。
孟凭丹田被毁,半身都是血,偏偏那张脸仍然俊秀,他五官带着诡异的笑,眉心有一点萤火虫似的红光微闪,好似被强行牵动每一寸面皮而带出一丝皮笑肉不笑。
伴随着他出现,四周一切好似都被停滞了一般。
所有人都保持着僵住的姿势,动弹不得。
乌令禅后退数步,歪头看他。
天道法则之下,孟凭早已魂飞魄散,自然不可能归魂索命,乌令禅并不畏惧。
乌令禅想了想,直接开口问:“你是枉了茔的那只……唔,人?”
“孟凭”低低笑了:“你不怕我?”
“怕谁?”乌令禅握着长刀,像是听到什么乐子,眉眼一弯,“怕一个连真身都不敢现、还要等我阿兄走了后才敢附在尸体上的宵小之徒吗?”
“孟凭”:“……”
“孟凭”并不生气,反而带着一股熟悉的虚伪谦和:“不愧是乌君之子,胆识过人,也不枉她当年宁愿陨落也要保下你。”
乌令禅愣了下神,思绪翻飞,赤瞳微沉:“当年枉了茔兽潮暴动,是你操控?”
那便是杀母仇人了。
“孟凭”轻笑,却未回答:“少君知晓自己身负祖灵恩赐之事吗?”
“钥匙吗?”
“孟凭”摇头失笑,却没答,反而喟叹了一句:“少君似乎不知自己的血统有多珍贵。”
“我自然知道。”乌令禅毫不夸耀,冷冷看着他,“每只魔兽都觊觎我的血肉,想吃了我得道飞升,你也是如此。”
“能不能得道飞升,无人可知。”“孟凭”并未否认自己的欲望,淡淡道,“纯血统魔族千年难遇,血肉对所有魔兽的吸引力是源自本能的,没有哪一只兽能够抵挡。”
说罢,他轻轻吸了一口气——饶是四周皆是魔兽腥臭的血液,可仍能嗅到混入其中的那一点血气,若隐若现。
几乎是刹那,“孟凭”的死瞳上下一翻,眨眼间化为狰狞的猩红兽瞳,暴戾和兽类的野性凶恶陡然溢满,望而生畏。
“孟凭”抬手一拢,从土壤中一点点抽出几滴鲜红的血。
正是乌令禅受伤时滴落的。
“孟凭”身处猩红的舌将血卷入口中,一股无形的力量微微一震,好似虚空中有心脏重重一跳的闷响。
乌令禅:“?”
有病?
乌令禅再也不想和此人废话,长刀一挥直接劈去。
“孟凭”并没想和他斗,反手抓住刀刃。
死人并不知道疼痛,血也流淌得极其少,他兽瞳泛着贪婪诡谲的光,欲望滔天,同方才那股做作的样子截然不同。
“你张口闭口便是阿兄,那可知你阿兄又是什么好东西吗?”
乌令禅脸色一沉,灵力毫不留情地劈去,血光一现,直直将“孟凭”的半只手斩下,刀锋不减,狠狠嵌入尸身的脖颈处。
“哈哈哈。”“孟凭”纵声大笑,贪婪又兴奋地注视着他,“他那种左右逢源的伪君子,竟还真有人信他?乌少君,你同其他人果然不同,怪不得他那种冷血无情之人……”
乌令禅冷冷打断他的诋毁:“我本以为你是禽兽之流,没想到竟是鼠雀之辈。背后道人是非污人清白,当诛。”
“孟凭”笑得更大声:“好好好,野兽虽能披着人皮,可本能刻在骨子中,兽性和贪欲抹除不掉。乌困困,总有一日你会发现他的真面目——若不想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随时来枉了茔求我。”
乌令禅眼睛眨也不眨地挥刀砍去,孟凭头颅直直被削掉,轱辘着在血泊中滚了几圈。
“我现在就求你。”他居高临下望着还在睁眼望着他的“东西”,不耐开口,“快滚吧,别碍眼。”
“孟凭”诡异地笑了几声,兽瞳终于缓缓消失,重新化为死不瞑目的死瞳。
随着“孟凭”消失,整个秘境再次恢复如初。
乌令禅将长刀上的血一甩,化为墨痕收到玄香太守中,眉头紧蹙,思考方才那只兽的话。
什么叫野兽披着人皮?
和他阿兄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