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尸体大概经过了特殊处理，并没有任何腐烂的味道，却散发着冬日冰冷的霜雪气息。
极致的罪孽，却也是极致的干净。
洛白抬手，抓着沈帝捂着他的手，将其拉下。
“我已经看见了。”
沈帝无奈垂下手。
两人的表情都很沉重。
他们静静看着尸体，又移开视线。
放在身侧的手紧握。
在洛霞城主继任的大好日子中，在城中所有人都在庆祝之时，城主府的地下室，却躺着那么多具残破的尸体。
他们之中，还有穿着亲卫军服装的人，胸前红色的绶带是那么刺目。
有点讽刺。
“呜呜……”
威廉见到这一幕，发出了悲伤的声音。
它想往前走两步碰碰这些人，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但它四肢一软，原地趴了下来。
威廉因为太过伤心，站不动了。
沈帝有点后悔让洛白跟着他一起进来，他走到洛白身前，挡着洛白的视线。
“你待在这里，我去看看。”
洛白摇了摇头：“我们一起。”
沈帝沉默片刻：“好。”
洛白和沈帝绕着地下空间转了一圈，视线掠过亡者时，内心十分悲痛。
有些地方堆叠在一起实在不好下脚，洛白用技能漂浮到半空掠过他们，沈帝则在边缘找下脚的地方，不踩到他们。
尸体们都经过处理，没有腐烂，也没有鲜血淋漓的状态。
他们大部分穿着冬装，少部分则穿着夏装，可以推断出，洛霞城主府在大半年前，就已经开始搜集身体了。
地面上残留着金色阵纹的痕迹，洛白盯了一会儿，发现好像是炼金阵。
他让系统小初拍了照片，储存到相册里，准备等任务完成后问问萨都拉。
洛白：“卢米亚在伊格利特大教堂时，被要求提供信徒的身体，结合这里的现状，那些信徒的身体最终都被运送到了这里。”
沈帝：“他们有被二次处理过的痕迹。”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尸体，但现场的惨状还是令洛白生理性的不适。
他强力压下了反应，只是脸色如雪一样的白。
在路过转角处，一抹如雪一般的银色引起了洛白两人的注意。
那个颜色太晃眼了，比雪色还要白，只是发尾处沾上了些许血液的暗红。
洛白见状，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看了沈帝一眼，最终走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然后……洛白怔怔地站在原地。
眼前的一幕令洛白摇了摇头，他似乎不愿意相信现场的场景那般，抿着唇侧过了脸。
沈帝搭上了洛白的肩膀。
洛白调整了一会儿心情，他才再一次直视这一片银色。
肌肤苍白，银色若雪，连睫毛都是雪一般的银色。
一具、两具、三具……
房屋一角，堆叠着很多具和卢米亚长得一模一样的残缺身体，它们大多都缺少了身体的一部分。
他们闭着眼睛，表情安宁，就好像睡去了那样……
但他们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温度，像是美丽又冰冷的尸体。
洛白的声音有些哑：“沈帝。”
沈帝拍了一下洛白的后背：“我去看看。”
沈帝表情凝重，他走近，碰了碰‘卢米亚’的身体。
皮肤软的，十分逼真，和真的没有什么不同。
沈帝又执起‘卢米亚’的手，对方掌心苍白没有血色，掌纹很浅，没有指纹。
沈帝暗自松了一口：“他们不是真人，但和真的区别不大。”
洛白也冷静了下来：“身体的部分组织被用器具截走，他们缺少的部分，正好能再拼成一副完整的身体。”
为什要做出那么多卢米亚呢？
他不明白。
就在这时，远处自上而下的旋梯处，传来了交谈声。
洛白快速碰了碰戒指。
技能——镜花水月。
洛白与沈帝站的地方光线改变了，能够不被人发现。
伴随着轻微的金属细链声，优雅的男性声音：“任职仪式感觉怎么样，卢米亚？有没有感觉内心更加充实了？”
冷静而冰冷的声音：“没有什么感觉。”
闷闷的好像戴着口罩的声音：“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你问他是白问了。”
优雅的男性声音：“我相信我们的卢米亚城主，会变得更像人的。”
闷闷的声音：“他还想变成人？天真。”
“好了卢米亚，我的乖孩子。你就在这里修补身体吧！”
优雅的男性声音：“你是我完美的作品。你的身体是至关重要的容器，可不能和你的前任一样，随意毁坏身体。”
城主卢米亚冷静地回复着：“是。”
优雅的男性声音：“走吧，我们的愿望师还要去搜集洛霞城人的愿望吧！”
闷闷的声音：“我需要很多愿望。有了足够的愿望，就能产生足够的绝望，炼金阵也……”
两个脚步声逐渐向上远去。
直到听到了一阵关门声后，这个地下空间再次恢复了沉寂。
城主卢米亚走到一推卢米亚身体边上，长长的银发随着他走路的姿势摆动。
他的脚步声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冷漠地路过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身体，走到房间的最里面。
他的视线直视前方，沉默许久，手一挥，只听‘咔啦’一声，伪装用的光之镜片碎裂了。
这是类似【镜花水月】的技能，能够迷惑他们的视觉。
一具被摆放在容器中卢米亚身体，出现在他的面前。
冰冷的浅蓝色液体中，银色长发漂浮在水面上，闭着眼睛的卢米亚被液体完全淹没。
柔光将他不着一物的身体衬得苍白，也将他的表情，渲染得安宁，好像带着一种神性。
只是清俊脸蛋下方，却是一具一点也不完美的身体。
身躯特别是胸膛上满是划痕，似乎白瓷上的裂口，十分狰狞。
最重的伤在心口处，那里被匕首接连捅了好几刀，胸口的肌肤都几乎烂了，心脏处空洞一片。
除此之外，他还有被取走身体组织的痕迹。
城主卢米亚的手贴到玻璃容器壁上，手指从对方的眉头与眉眼，滑落在对方的睫毛，再到那个缺了一个口子的心脏处。
隔着玻璃，城主卢米亚什么也感受不到，指尖只感觉到一片冰凉。
他额头靠近水中卢米亚的额头，喃喃自语。
“今天，我成为洛霞城的城主。所有人都为我喝彩。但是我一点也不开心。”
说着说着，他靠着玻璃容器慢慢滑落到地上，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心脏。
“我被称作卢米亚，别人尊敬地称呼我一声‘卢米亚城主’，但我不是你，也不是城主。我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感受到。我只是你的替代品，随时可以更换的工具。
卢米亚，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诞生于你，你能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吗？”
容器中的卢米亚表情安宁舒展，而城主卢米亚却面露脆弱和无助。
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和往常一样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城主卢米亚只是垂眸叹息。
他侧脸，视线落在被烛火照射的地板上。
忽然，他皱了一下眉头。
城主卢米亚起身，刚刚那一瞬间的脆弱，都被冷若冰霜的表情取代。
只一个动作间，他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洛霞城新任城主。
卢米亚向着一个地方说道：“出来。”
一片寂静无声。
卢米亚：“出来，或者我走过去。”
第108章 洛霞城的荣光（三）
洛白和沈帝互相看了一眼，洛白点了一下头后，最终撤了技能镜花水月。
光线虚实变化间，两人一狗的怪异组合出现在城主卢米亚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