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帝安慰着洛白：“小萤……他总是会知道的。”
洛白垂着眼眸：“嗯，我知道。”
没有意外的，不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哭泣声。
“呜呜……
雪山镇，没有了。
维纳奶奶，也没有人。
我……什么都没有了。”
号啕大哭的声音蕴藏着莫大的悲伤。
哭声从嘹亮逐渐变为嘶哑，直到最后，隐没在无声中。
小萤一直被困在墙里，他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一直等着出去。
现在，小萤好不容易可以出来了，他却发现，他心心念念的故土与亲人，早就不在了。
洛白走到小萤身边，蹲下，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你可以哭，小萤。”
小萤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洛白的心口。
他是亡灵，身躯是冰冷的。
但他的眼泪，是炽热的。
小萤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一滴眼泪都好像哭干了，小萤才不再出声。
洛白安慰着小萤，平静的气息令小萤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小亡灵抬起了脑袋，眼睛都哭肿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礼貌道：“给你添麻烦了，大哥哥。”
洛白摸了摸小萤的脑袋：“没关系。”
说着，洛白从背包中拿出道具【未编织完的幸运星】。
他将其展示在小萤面前。
“这是维纳奶奶留给你的礼物，她没能编织完毕。
她原本想在你离开雪山镇的这一天，把这个东西送给你的。”
“奶奶给我的……礼物。”
小萤眼眸颤抖，他伸手想要触碰这顶小帽子，却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透了过去。
他是亡灵，他摸不到了。
洛白：“维纳奶奶直到最后，都没有忘记你。她一直都惦记着你。”
小萤低着头，呜咽哽咽：“呜呜，奶奶……奶奶……”
小萤自从有记忆以来，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维纳奶奶。
是维纳奶奶把他拉扯长大，自己省吃俭用把好东西都第一个给他。
他因为白化病被人视作不祥，因为能看到灵魂被骂作‘灾星’，这个时候一直是维纳奶奶挺身而出保护了他。
哪怕搬到废弃的山洞里，奶奶也从来没有想到放弃他。
但就是这么好的一位老人家，最终……没有等到他回家。
小萤记得，那天天气暖和了一些，他去山下买雪山饼，准备带回来给奶奶吃。
再然后……他遇到了问路的穿着贵族服装的男子。
对方推了推眼镜询问：“你好，请问雪山镇在哪里？”
小萤指了一个方向。
华服男子：“谢谢，好孩子。”
两人错身而过，‘嗒’的一声，清脆的响指声响起。
“你该醒了，我的……”
……
回忆戛然而止，小萤的耳边忽然闪过一阵轰鸣，他从回忆中醒来。
哪怕此刻的小萤已经是亡灵了，但他也依然全身都发冷，向外直冒冷汗。
洛白注意到了小萤的状态。
他关心道：“怎么了？”
小萤摇摇头，苍白着一张亡灵脸：“没事，我只是想奶奶了，我只是想起了我下山买雪花饼那天的事。
如果我不去买雪花饼，是不是就能见到奶奶呢？
如果我可以戴上这个帽子就好了。”
可惜，现在的小萤是亡灵，他戴不上。
洛白：“我们将你奶奶埋葬在了树下，你要去看看吗？”
小萤：“好。”
伴随着陶罐触碰地面的‘当’‘当’的声响，小萤慢悠悠地在雪山镇内逛了一圈。
熟悉的小镇已经没有了记忆中的模样，所有的房屋都坍塌了，只剩下几株新长出的绿色植物，正散发着盎然的生机。
小萤望着陌生的小镇，内心一阵感慨。
下一刻，他的脑袋忽然变得很疼很疼。
天旋地转间，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阵阵辱骂声，尖叫声，以及……利器穿透皮肤的声音。
视线被蒙上了一层鲜红的颜色，血液在白色的雪地上绽放出了一朵朵红梅一般的花朵。
“灾星……你是灾星！”
“你这个魔鬼！”
“我们早就应该把你杀死的！”
“是你，你害死了我们所有人！”
……
喧嚣声将小萤包裹，最后，一片红色下，维纳奶奶温柔地摸了摸小萤的脸庞。
“小萤，你永远都是我的孙子。”
……
小萤捂着脑袋，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没有生气了。
洛白三人默默关注着小萤的状态，谁都没有说话。
“维纳奶奶没有骸骨，我们将她的衣服埋葬在了这棵树下。”
洛白扶着一棵小树苗介绍着。
小萤跳到小树苗前。
他伸手，感受着其散发出的气息。
小萤开口道：“维纳奶奶，我回来了。”
小树微微晃动了一下，似乎在回应。
小萤磕磕绊绊地念诵了光辉祷告词。
维纳奶奶是虔诚的光辉信徒，小萤没怎么学习过光辉教义，不过他的脑子很好，只是听维纳奶奶读过几遍，就记住了大部分。
暖和的光穿透小萤的身躯，为一身银白色的他铺上温暖的柔光。
念诵完毕，小萤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舒展。
虽然没能见到奶奶，但他现在这样，也算是送奶奶最后一程了吧！
沈帝开口道：“周围那几棵小树，是被淹死或者活埋的小孩子的。听说你曾经见过他们的灵魂。”
“是的。小时候我不懂，我以为我遇到了愿意和我一起玩的小伙伴……结果，我新认识的小伙伴们不是人。”
小萤一边说着，一边跳到旁边几棵小树边上。
他也为他们念诵了光辉祈祷词。
小萤的童年，是在辱骂声与奶奶的爱意以及‘小伙伴’的陪伴中长大的。
除了奶奶以外，所有村民都讨厌他，将他视为灾星。
镇中的同龄人，不是砸他大雪球，就是推他打他，称呼他为‘白发魔童’。
只有奶奶和别人看不见的小伙伴们，愿意接纳他，和他一起玩。
小萤并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与众不同，但他没有怪罪过别人。
他觉得自己能遇到奶奶和小伙伴们，已经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等到小萤完成了祭奠，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小萤的亡灵身体虽然依然是半透明的，但他没有要消失的感觉。
洛白询问道：“我们要去你之前待的那条通道，你要一起去吗？”
小萤点点头：“我去。除了跟着你们，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兰迪亚斯：“你还记得，通道深处是什么吗？”
小萤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只记得这是一条长长的分岔路，通道很长，我走了好久好久才走出来。但到了尽头，我被一堵墙堵住了，我怎么都出不来。
要不是遇到了你们，我可能一辈子都被困在里面了。”
“我们知道了，我们这就去探索通道。”
说着，洛白看向沈帝与兰迪亚斯。
三人无声地交流中。
虽然并没有明说，不过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通道尽头大概率是最后一个深渊裂缝了。
只是……为什么裂缝入口会被修文封印起来呢？
*
三人重新回到维纳奶奶山洞后的通道处，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见尽头。
洛白使用了净化光环，为周围照明。
用特殊炼金材料制作成的通道蜿蜒曲折，转弯处分为了多个分支，无法预测分支通往何方。
小萤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抱歉，我不太记得我是从哪条路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