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得一无所有。
他别无选择，只能开始制作一个又一个傀儡。
从他讨厌的叔叔，到无辜的贵族们，再到效忠贵族的战士，骁勇善战的佣兵……所有人都在他的执念下，变成了没有灵魂的傀儡。
帮姐姐制作身体，让她回来，已经成为拉住费伊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就是这个渺茫的希望，让费伊一直在痛苦中活下去。
“我有错吗？”
倒在酒庄地板上的费伊，哭着询问。
“我有错吗？我只是想要健康，想要我姐姐好好的，想要一个美好的家庭。怎么到了最后，竟然变成这副样子。
我没想这样的……”
他有什么错呢？
就算有错，他也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把我的核心还给我，我还要制作姐姐。我还剩300具傀儡，只要再制作出300具傀儡，我就能让我姐姐回来了。”
费伊哭着哭着，开始剧烈地咳嗽。
咳着咳着，他忽然变得呼吸困难。
他双手死死掐着喉咙，试图让空气进去，然而却于事无补。
洛白手上的傀儡核心像蜘蛛网一样碎裂，这种脆弱的核心需要好好储存，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很显然，费伊的核心快碎了。
费伊的脸色一片灰败，他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变得僵滞。
这次，他好像真的快死了。
仅剩下单只眼睛的费伊，忽然看到了一阵光。
他看到了他的姐姐正穿着华丽的舞会服装，邀请他跳舞。
——费伊，过来——
——我来接你回家，费伊——
费伊笑笑，向着幻影伸出手。
他的意识远去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代，在挂满了葡萄藤的野餐垫上，被姐姐投喂葡萄。
阳光很温暖，葡萄很甜。
费伊永远地睡了过去。
原本还在跳动着的傀儡核心变成灰色的石头质地，裂成了一块又一块。
傀儡师费伊的身体没有了温度，躺在地上，只是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系统提示：【叮！任务‘意想不到的酒庄傀儡师’完成，任务更新为‘费伊的证明’。】
【任务描述：你似乎找到了费伊尸体的线索，请回到现实，找出费伊的身份证明。】
信息栏里跳出了任务刷新的提示，但洛白暂时没有心情去看。
他看向破烂的费伊身体，只是发出无声的叹息。
沈帝走到洛白身边，轻轻拍了拍洛白的肩膀。
“别难过了，我们等下把他的身份证明带回给他的姐姐，也算是了却他的一个心愿吧！”
洛白颤了颤睫毛，最终点头。
两人缓缓从流淌着红酒液的酒窖中走出。
空气中弥漫着葡萄酒香，他们的晚会服装都被染上了些许红。
洛白白色的礼服被染上了酒红色，潮湿的面料黏在皮肤上，透出了几小截白皙。
沈帝抬手，一手搭在了洛白的后背，没有移开，却也不敢乱动。
离开场景的光门出现在眼前。
离开之前，洛白最后看了一眼倒了一个舞会厅的傀儡们。
华丽的喧嚣落幕，归于现实的，唯有一片废墟。
*
从任务场景中出来，洛白和沈帝穿回了两人的职业服装。
沈帝搭在洛白后背上的手，并没有松开。
洛白的思绪大概还沉浸在记忆副本里，没有注意到沈帝的动作。
宽阔的手掌触碰着洛白单薄的肩膀，连力气都不敢用一下。
两人重新走过废墟舞会厅，再从员工通道上到二楼。
任务中华丽的装饰品，此刻全都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打开走廊尽头房间的门，沈帝用大剑劈开了书架，黑暗的密道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和副本中一样，沈帝走在前面拉着洛白的手腕，洛白则用净化光环照明。
说起来，净化光环这个技能最普遍的应用场景竟然是照明，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吧！
走过10分钟左右的长廊，目的地通向最里面的密室空间。
宽阔的房间中左右堆满了木制葡萄酒桶，房间中央的大床上，变成傀儡的费伊正朝天躺着，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死不瞑目。
周围，费伊制作出的傀儡们一个个七扭八歪地倒在他的身边，似乎簇拥着圣主的虔诚信徒，陪着圣主一起殉葬。
如果不是知道这些是傀儡，这一幕看起来就像是邪教仪式一样。
沈帝碰了碰倒在最前面的大胡子费德里克的傀儡，费德里克的身体被沈帝触碰后，变成沙粒状风化了。
哪怕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傀儡，也敌不过时间的流逝。
洛白看了周围一圈，没有发现这些傀儡们的灵魂。
他们或许已经没有执念了。
在费伊死亡的那一刻，傀儡们的仇恨与愤怒都已经跟着一起烟消云散。
沈帝踏过一地的沙子，来到费伊傀儡的身前。
他试图去拿费伊双手抱着的傀儡核心。
费伊傀儡忽然转了个脑袋，一只空洞的绿色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沈帝和洛白。
就算是沈帝，也被吓到人往后退了一小步。
费伊两条纤细的胳膊死死抱着自己的核心，怎么都不松开。
洛白抬头，就见失去了双腿和眼睛的费伊亡魂，正飘在他傀儡身体的上方。
大概是注意到了洛白的视线，费伊亡魂飘到了洛白面前。
他此刻眼神干净，气质平静，没有了任务场景中那歇斯底里的阴郁模样，也没有一点戾气。
费伊好奇地围着洛白转悠，眼睛里充满了对洛白的好奇。
显然他不认识洛白，他没有刚刚的场景记忆。
“你看得到我？”
洛白：“是的。”
费伊在洛白身前上下漂浮，笑得眉眼弯弯：“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人见到我了。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善良的牧师。帮我把我的核心埋在虫之谷外围，我想和我姐姐葬在一片土地上。”
费伊继而又看了一眼，还在抢他核心的沈帝：“带上这位战士先生一起，虫之谷外围可能有些危险。”
洛白抬眸，注视着眼神干净而纯粹的费伊，他点头：“好，我答应。”
费伊腼腆地笑笑：“谢谢你，牧师。”
下一刻，沈帝就轻松地将只剩下鸡蛋大小的核心，从费伊傀儡手中拿了出来。
“给。”
沈帝把核心交给了洛白，然后站到一边，静静等待着洛白和看不见的空气说话。
费伊忧伤地在半空中漂浮了几圈，空空荡荡的下肢使得他本就瘦弱的身体，显得像纸片一样单薄又弱小。
“牧师，你愿意听听我的忏悔吗？”
洛白：“好。”
费伊：“我出生于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虽然我身体不好，但我的家人们都很爱我。我的上半生有多么的无忧无虑，我的下半生就有多么的……不堪。
我为了活着，向邪恶的愿望师许愿……
……
一生做了很多错事，我一直都在想要怎么弥补这些错误。”
把无辜的人制作成傀儡，并且哪怕猜到了愿望师可能在欺骗他，却依然孤注一掷。
他犯了很多错，他愧对他姐姐的教导。
费伊的表情好像在哭：“等到我发现自己的错误和偏执后，我已经不能回头了。对不起……”
在他发觉了自己制作傀儡的行为是错误的之后，他便把自己关在了这个密室中，和他制作的976具傀儡，一起平静地迎接死亡。
错误已经犯下了，但幡然醒悟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只是姐姐……对不起。
最终，都没能再见你一面。
费伊露出苦涩的笑容：“年轻的牧师，可以再麻烦你一件事吗？”
洛白静静地点点头。
费伊将一块黑红色的结晶放到洛白的手中。
“这个东西能检测出哪些人接触过坏家伙。如果你遇到了对这块石头有反应的人，请务必提高警惕，不要相信他们的任何花言巧语。并且你可以告诉官方，比如光辉教会又或者皇家骑士团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