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存在学名叫做‘拟態獵手’,它们会将经过的地方改造成最适合自己的獵场。獵场在平时和任何其它的场所都没有两样,但一旦被“拟態獵手”激活, 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绞肉机。不幸被卷入其中的人类很難活命, 最終都会沦为拟態猎手的养料。
更棘手的是,拟態猎手可以同时创造出很多个猎场。因此它只要出现了一次,方圆几百上千公里就成了危险区。
但一切都并没有影响, 这个种族在诡异世界兴盛了很长一段时间。
——曾有一位舊神, 很喜欢驱使拟态猎手, 让它们代替自己巡視领地, 铲除那些不易被察觉的、潜在的威胁。
大概像人类历史中,古代东方的皇帝和手下锦衣卫之间的关系吧,江秉烛有点发散地想。
皇帝的手下有专门的製服和美丽的刀,在神明麾下的拟态猎手,当然也高高在上。哪怕许多个区域因为它们的猎场成了一片死寂的荒原,也没有任何人敢于置喙。
江秉烛面前的这只,是拟态猎手中曾经的王。
不知为什么,就像成为高位存在后的人类特别喜欢让自己拥有诡异生物的特征,这只拟态猎手之王也非常喜欢以人类的形态现世。
江秉烛自己有删掉記忆的习惯,但对它印象的挺深还是挺深的:这位拟态猎手之王喜欢披着华丽的织锦长袍、头戴金灿灿的王冠,在自己的猎场时威风凛凛的,即使尚未成神,也有着差不多的派头。
现在这个样子,真是令人唏嘘。
可真是时过境迁……
但他的叙舊还没开始,残损的拟态猎手之王終于从面前这个平平无奇的人类身上,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緊接着,祂的身体因为愤怒,开始剧烈地抖动。
“你……是你!”
江秉烛平淡地点了点头。
拟态猎手之王转动仅剩的一只焦黑的眼球,緊紧盯着面前的“人类少年”。
不会错的。哪怕容貌不大相同,气息也和当时不太一样,祂也绝不会认错!
“你这个异端、你这个无耻的、诡计多端的——”
“篡夺者!”
——
下方的深渊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江秉烛的身影已经徹底消失在視线中,眼见周圍的情况越发恶劣,A班学生不敢再耽误时间,懷着沉痛的心情,躲藏进白光之后的那片空间。
走进那里后,一股奇怪的感觉笼罩了他们,身后那些紧追不舍的诡异生物也像是遇到了什么屏障一样,在白光的范围之外徘徊,却不敢再进一步。
看来,这确实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A班学生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片刻,他们终于坐下来,沉默地处理身上的伤口。
没有人说话,好像只要说点什么,就会想起那个为了帮助他们,而跌进黑暗的转学生一样。
他们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世界,可到头来,连自己班里的转学生都没有保护好。
这算什么异能者!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所有人的沉默。
“你们也在这!”江亦宁突然带着许思恒和奄奄一息的谭昭从空间的后方走来。
他暗自打量着A班的学生,在没有发现江秉烛的身影后,嘴角浮现出了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你们怎么伤得这么重?”江亦宁片刻间就隐藏好了情绪,关切地问候起A班学生,“好在我们在这里汇合了,这片空间很安全,你们可以休息一下。”
他说完,以黎双白为首的几名学生礼貌性地回应了一下,向他道谢。
但更多人还是像之前一样,沉浸在莫大的悲伤中。
为了江秉烛?
还真有人为了那个一无是处的真少爷哀悼啊!江亦宁感到很荒谬。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有人会为了江秉烛而忽視自己的存在,这个认知让江亦宁异常不爽。
他维持着脸上关懷的表情,悄悄在心底请教先知,询问这里的存在什么时候可以徹底苏醒。
之前正是先知告诉他,这片白光后的空间另藏玄机,他可以借助先知的帮忙撬动一些那位存在的力量,除掉自己的眼中钉。
现在江秉烛已经如他所愿的完蛋了,不过,他还能让江秉烛和他身边的人都彻底失去生息。
反正这只是一场不幸的诡异事件,没有人会把遇难者和他联系到一起的。
“快了,”先知胸有成竹地说,“在这里,你可以也可以先借用祂的力量。”
然后,祂语气微微一顿,提醒江亦宁道:“处理掉那个女性异能者。”
江亦宁一愣:“谭慧?”
他知道谭慧,京城谭家那个最被人忽视的孩子,拥有的异能也很鸡肋。不知道为什么先知竟然要特意让自己提防这样的人。
“我先前告诫过你,永远不要小瞧你的敌人,你已经忘記了吗?,”先知冷哼一声,“她的异能与命運之河相关联,一旦发展起来,就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威胁。”
江亦宁连忙诚恳地认错,又问道:“老师,什么是命運之河?”
先知:“你现在的水平,接触这样的知识只会被污染。你只需要谨记,遇到特定的异能者,如果不能拉拢、就必须斩草除根。我会提醒你的。”
“我知道了,”江亦宁认真记下,“老师,您的意思是,除了与命运相关的异能者,还有别的人需要我小心?”
这次先知又沉默了很久。久到江亦宁以为祂不会回答时,才淡淡吐出两个字。
“复製。”
复製?异能也是可以被复制的吗?
江亦宁有些迷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从刚刚拜先知为师开始他便知道,诡异世界共有十一位神明,掌管十一项不同的权柄。在世界创立之初,细微的碎片从权柄上剥落,经过一段时间的衍化,与世界上的生命体结合,便成了诡异生物与异能者五花八门的能力。
每一块权柄的碎片都独一无二,因此异能者的异能也是他们身份唯一的象征。
这是不可被复制的。如果异能都可以被复制,那就意味着,神明手中的权柄也能被复制。
这怎么可能呢?
先知这次彻底不回答了,只是催促道:“动手。”
江亦宁也不耽搁,他扫了一眼那些对自己不予理会的A班学生,按照先知的教导,撬动这片空间的力量。
——
金祈安无精打采地坐在离白光最近的地方。
在放松下来后,战斗的疲累和身体上的疼痛统统向他袭来,而比这更痛的,则是一名同学的离去。
他脸上被某种礁石划出一道长而深的伤口,流出的血液几乎覆盖了小半張脸,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仿佛上面还留存着江秉烛指尖特有的、比正常人稍凉一些的温度。
他想到,从维斯特湖畔时,自己就怀疑过转学生,这种怀疑直到今天都没有打消——他一直是带着审视的目的与江秉烛相处的。
甚至,在被域鬼污染的时候,自己还差点杀了他。
可江秉烛不仅没有记恨自己,甚至还豁出命救了自己。
金祈安在诡异世界时,靠在工会当雇佣兵为生。他知道人类在面对危险时,总会做出最有利自己的选择,这是人类的本能,没有什么值得责备的。
但正是因此,江秉烛的举动才显得尤为高尚。
不行,他必须要做点什么,金祈安抓狂地想。他几乎一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就是少年跌落之前,最后那一抹淡然的笑。
正想着,他忽然发现,脚下的小石子好像在微微颤动。
金祈安打起精神,聚精会神地观察片刻——这不是错觉!
“有情况,”他猛地站起身,高声提醒在场的人,“这里不对劲!”
随着他这一嗓子,剩下的A班学生也警觉起来。
可除了地上小石子的颤动以外,他们还没有在这片空间里发现别的异样,而外面的诡异生物依旧虎视眈眈。
两害相权取其轻,依目前的情况来开,还是留在空间内稳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