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或许是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潜藏起来、或许是去了相邻的其它位面。
总之,和附在江亦宁身上的先知,差不多是一个路数的,江秉烛有端联想着。
“请宽恕屬下的疏忽,我竟然不曾探知,祂来到了这个位面,”艾瑞斯严肅地说。
祂顯然也在见到海潮时想到了一样的東西。但清除旧神的餘孽,一直是祂职责的一部分。让海潮在至高神大人面前興风作浪,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我主,如果您容许,我愿……”
“不必那么麻烦,”江秉烛说着,抬手拉开车门,微微仰起头,望向天邊。
艾瑞斯也早就注意到了那邊的异样。
原本阴云密布的天色在经过海水的洗刷后,就变得晴朗起来。可天空仍然有个不起眼的角落透露着极为深邃的颜色,就好像天穹被人偷偷挖出了一块空洞。
那处空洞正急速收缩着,变得越来越小。
艾瑞斯神色肅穆:“旧神的信徒在集会。祂们在躲避神殿,绝不会轻易进行这样规模的会面,除非……”
祂话音未落,视线小心翼翼地落下,看向江秉烛手里抱着的那一缸鱼。
“要看好我的鱼,”江秉烛把鱼缸递给艾瑞斯,语重心长地说。
然后,他又在虚空中捞了一把,抱出一只油光水滑的、胖乎乎的黑色小狼。
“还有我的狼。”他说。
艾瑞斯眼皮一跳。
即使诡狼的形态发生了巨大变化,他还是对这种生物的气息、和大领主那片无聊得能把人逼疯的空间記忆犹新。
如果没記错的话,自己被困在那里的时候,还因为过于无聊,写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换做任何人进去,哪怕是阿德莱亚,祂都不会对自己的黑历史有太多担忧。但如果是至高神大人……
他想着,发现江秉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日记好看,多写点。”
艾瑞斯:“……!!!”
祂就知道!
没有什么东西,是比乐子人更可怕的了。如果有,那就是一个无聊的乐子人。此乐子人不仅无聊,还刚刚好是整个世界的至高神兼自己的顶头上司……
太完蛋了。
对于这一天的收获,无聊的乐子人江秉烛倒是相当满意。并且,他看着天边想了想,觉得那里说不定有更多有趣的东西可以玩。
他把鱼和狼都托付出去后,才转身看向车內,把自己越团越小、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陆姓鬼火青年。
“你还在啊。”江秉烛淡淡地说。
听见他的话,陆文泽双腿一软,就差没直接跪倒在地上。
从江秉烛出手的一刻起,他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存在。
一定很厉害,想必是可以用“祂”才能称呼的神选者、甚至更高一级!
陆文泽绝对没有任何想要小看江秉烛的意思了,可是在艾瑞斯出现的那一刻,他还是觉得自己的一切认知都过于狭窄、过于苍白。
那两位存在交流的时候,自动用了诡异世界的密语。陆文泽无比庆幸,自己在密语上并没有太高的造诣,不至于因为听懂了其中的內容而遭受污染。
但即使只是听见其中的一些音节,他也觉得头像要炸了一样疼得发狂,不可名状的污染流淌在血管里,只差一点点,就能让他徹底完蛋。
陆文泽曾经觉得,A班学生和江秉烛关系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周顾问对江秉烛特殊,是因为他们早就认识。
但是世界上没有任何其它理由能够解释,为什么一位从神,会在江秉烛面前畢恭畢敬,甚至还要帮他养鱼!
除非、除非……
“……至、至高神大人?”陆文泽几乎是绝望地喃喃着。
他对面,江秉烛懒洋洋地靠在车上,坦然地“嗯”了一声。
陆文泽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承认了……江秉烛竟然真的承认了!
像是至高神这样的存在,是绝对没有办法假冒的。
先不说艾瑞斯大人就在旁边,以至高神的位格,如果真有人敢冒用祂的名号,早就应该因为触犯禁忌,而被规則毁得渣都不剩了,甚至不需要等任何人出手。
那可是神啊!
陆文泽已经不敢想,如果在几分钟前,自己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地追问了江秉烛所谓的“另一个名字”,现在是什么下场。
“刚好你在,”一片浑浑噩噩中,他忽然听见江秉烛的声音。
那只温度比正常人稍凉的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了他的肩上,紧接着,陆文泽突然发现,来自艾瑞斯的那枚戒指又回到了自己右手中指。
它好好地戴在那里,像是一切都未曾发生。
他一愣,来不及想明白这些是为了什么,下一秒,身体便有一种失重的感觉!
周围的景物飞速虚化,他只能看到一片越来越近的蓝天。
然后,一切陷入了黑暗。
再次能视物的时候,陆文泽已经看不到一丝一毫人类社会的影子。他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面前有一扇通天徹地般的、刻着神秘符文的银色大门。
身边,江秉烛静静地站着。
江秉烛依然是那张脸,只是给人的感觉和之前大不一样。
既不是那个普普通通、看不出一丝特点的学生,也不是捉摸不透、令人畏惧的至高神明。
此时此刻,他身上的气息,反而有点像刚刚在第二城興风作浪的那个高位存在。
江秉烛一只手仍搭在陆文泽身上,另一只手則伸向前方,覆上了那扇银色的大门。
淡蓝色的光晕犹如水波,一圈一圈自他触摸到他地方荡开。
片刻之后,有个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
“海潮,你回来了?”
陆文泽一惊,他已经完全不敢看江秉烛的脸了,只能拿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动作。
他的餘光扫到江秉烛微微翘起的唇角。
江秉烛说:“是我。”
第54章
江秉烛给出回答后, 对面却一时没有声息。
陸文澤既不知道这位至高神心里有什么打算,也不知道后面的那些都是什么样的存在。极致的迷茫之下,他对自己将要迎来的命运越发恐惧起来。
然后, 他发现从那扇巨型的銀色大门后, 投射出了两道光束一样的东西,分别扫过他和江秉烛。
被光束扫中的感觉让人非常不适——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在那道光下就是透明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包括他的身份、异能、乃至他迄今为止的人生。
凭借那些东西, 都完全够再复制出一个他来了!陸文澤不安地想。
但江秉烛还站在他身后, 陸文澤动都不敢动一下, 更不敢跑,煎熬得要命。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他一定不会走入克莱登学院的大门,他甚至不会来第二城,要离这个见鬼的地方越远越好!
陸文澤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想了不知多少遍,终于等到那道扫描似的光束撤走。他阴暗地想,说不定是因为里面的家伙妄图窥探至高神,现在全都因为“不可直視神”而死得只剩渣渣了。
事与愿违的是, 在光束收回后,那扇銀色大门緩緩打开一条缝隙,里面的存在并没有死。
最初和他们沟通的声音响起来:“欢迎回来, 海潮。特殊时期, 我们必须格外谨慎。”
“我赞成。”隔了一会儿,江秉烛开口道。
陆文泽恍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 江秉烛说话时的姿态和声音都跟之前有所出入。如果硬要说, 反而是与真正的“海潮”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
但……自己分不出来, 里面的其它高位存在, 也完全分辨不出来嗎?
不论陆文泽怎么想,江秉烛已经带着他,光明正大地走进了银色的大门。
和外部的漆黑截然相反的是,银门之后,有一片无邊无垠的亮白。里面没有人,只有各色的光團在其中沉沉浮浮的,祂们争先抢夺着上方的位置,好居高临下地俯視着其它的一切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