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药后的池漠脑袋晕乎乎的,池舟本来就背着光,他其实不怎么能够看清他哥脸上的表情,但他太了解他哥了。
从池舟开口说的那句“你需要休息”开始,他就已经确定他哥已经知道了他看心理医生的事情。
其实这件事情他早就开始怀疑了,只是之前一直在自我催眠着,觉得池舟没有看到,但他哥现在的行为举动以及突然来到综艺录制地点的事,全都在佐证,那天夜晚他看到了吴医生发送来的短信。
池漠自嘲地笑了笑,他早该知道的,谎言终究有识破的那一天,纸也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的快,有一种被逼上梁山的猝不及防。
他原来以为自己对这件事情会接受的良好,但真当这件事情真真实实的在自己面前发生的时候,池漠才发觉自己还是很难面对这件事情,尤其是面对这些关心他的人,在得知真相后那小心翼翼的举动,更是让他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无助感。
还是给他们带来麻烦了呢……甚至,事情感觉好像越来越糟糕了。
池漠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药物起了作用,他只觉得自己好累啊,一点力气都没有。
原本只想一个人默默治疗,现在看来,他似乎没有可以默默治疗的权利了。
“走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池漠清冷的声线在寂静的小木屋里响起。
因为没有什么力气,所以说出来的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不过现在这个场景也不能有太大的声响,周围还有睡着的孩子们,他们本就是不能被波及的群体。
所以池漠的声音在此时此刻恰到好处。
池舟清楚地听到了池漠的话,原本不知所措的脸上从茫然到震惊,再到露出来一丝不易察觉地窃喜。
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是比当事人主动愿意开口要好的。
没有想象中的质问,也没有想象中的冷漠,反倒是在聊一句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像是家常便饭一样,十分自然的流露了出来。
既然秘密的泡影已经被戳破,那也没有继续要隐瞒下去的意义了。
池漠很清楚,如果没有办法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哥是睡不着的。
都已经冲动的追到综艺节目里来了,显然就是抱着必须知道真相的决心。
池漠并不想折腾一个爱他的人,他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今天晚上是有的聊了。
池漠在心里嘀咕道。
他没有什么力气,给孩子们盖衣服的时候,身子也是半倚靠在床头的。
现在要去把事情说清楚了,自然是不可能待在这里,他们必须要出去,去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可池漠使不上劲,他很想装作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可他做不到,他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晚风一吹,鼻子都有些不太通气,就连嗓子也都有些发痒。
——这是很明显的感冒的症状。
池漠并不是很惊讶,他太清楚自己这具身体的免疫力有多么差了,虽然今天没有干什么活也没有太闹腾,但情绪的大起大落和惊恐发作的突然晕倒都让他这个本身就不是很健康的身体饱受摧残。
他后面能够顺利的录制完下午的拍摄,已经是这具身体很给力的情况了。
现在到了晚上,温度一降,该有的毛病一个也没有少。
池漠努力地试了一下,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办法靠着自己的力气站起来后,他彻底妥协。
想要开口说话让池舟扶他一把,可一张嘴就被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池漠只能被迫捂着嘴,不断的咳嗽使得他的身体在一颤一颤中摇摇欲坠。
池舟见状几乎是本能地扶住了池漠的肩膀,大手轻轻的拍抚着他的后背。
听着人刻意压低的咳嗽声,满眼都是不加掩饰的心疼。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情的大手紧紧攥紧,呼吸开始变得沉重,太阳穴突突直跳着。
停不下来的咳嗽带着本就没什么力气的身体更加的脆弱。
过了许久终于将咳嗽压抑下去,池漠抬起头,对他哥有气无力地说道:“扶、扶我一下,我们出去说。”
池舟闻言也是直接把他半扶半抱了起来,在发现对方身体一直没有任何支撑力的往下坠后,他想也没有想,直接就把池漠给抱了起来。
当过兵的男人可比他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整天待在屋子里打电竞的电竞选手身体素质要好得不知道有多少。
池漠本来就轻,冷盼山都能轻轻松松把人抱起,就更不要说池舟了。
池漠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却被他哥给抱了起来,然后一溜烟的他们就离开了小木屋,径直朝着节目组给池舟专门准备的房车走去。
因为是临时来的缘故,房车也是临时安排的,车子里并没有什么生活痕迹,但胜在干净,池舟小心翼翼的把池漠放到了床上,还格外注意的给他拿了个枕头靠在后背,让他整个人可以以一种半躺着的姿势,毫不费力的支起身子。
房车里的灯光可比小木屋要亮堂的多,白炽灯已经开启,池舟能够非常明显的看到池漠苍白的脸色和唇色。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询问到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池漠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头晕还叫没事?”池舟皱起眉,他觉得他弟真是越发的不注重自己的身体了,但转念一想,他又怎么可能在乎自己的身体呢?要是在乎的话,就不会破罐子破摔,有自毁倾向了。
一说到这个,池舟就一阵心梗,他很想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但是又不敢主动的去询问池漠,觉得他需要给池漠时间,就算自己再着急也不能贸然的直接问出“你到底是怎么了?”这种过于咄咄逼人的话。
好在池漠本身也不是一个喜欢卖关子的人,他既然已经决定要敞开天窗说亮话了,也就不会再磨磨蹭蹭,用其他的事唐塞过去。
一切的一切,不管是对于池舟,还是对于池漠来说都非常的突然,哪怕已经准备开始谈心了,但不知道如何开口这种情况依旧还在。
池漠也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说起,他看着哥哥又担忧又心疼的眼神,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他又轻咳了几下,直言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不还是你来问吧?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池漠目光诚恳,他整个人的气场也柔和了下来,不再像是他们晚上刚见面时那若有若无的不太对付的尴尬,现在的池漠是完全把自己敞开来给池舟看的,兄弟俩之间没有任何间隙与隔阂,就差把——“我什么都告诉你”写在脸上了。
池舟也自然是接受到了他的意思,他心中有无数的问题都在争抢着往上涌,琢磨来琢磨去,最终还是问出了那句:“漠漠,你得的是什么病?”
这是他最想知道也是最好奇的。
其中目标非常的明确,他必须要知道池漠到底是生的什么病,他才可以有效的去帮助他。
“焦虑症,”池漠看着池舟缓缓开口道,他像是在陈述一件跟他毫无关系的事情一样,语气平淡的不行,焦虑症三字落下,又悠悠补充道:“重度焦虑症,伴随着强烈的自毁倾向。”
他极尽可能的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的信息都说出来,而他1字一顿说的每一个音节都重重的击打在了池舟的心脏上,刺激得生疼。
池舟的脸色一下就变凝重了,他伸出手搭在池漠的手背上,轻轻握住,指尖有些颤抖地摩挲着,像是在安慰池漠,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焦虑症我知道,我查过,有简单的了解。”池舟盯着池漠的眼睛,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而镇定,当他发现他做不到开口的第一个字就带着颤音。
在发现池漠去看心理医生后,他就已经简单的了解了一下心理疾病的各种病症,可是不管是哪一种病症,他都觉得不可能发生在他弟弟身上。
关于什么抑郁症啊,焦虑症啊,狂躁症啊,强迫症啊,这些症状他都在了解的当天已经试图带入池漠了,可不管是哪一个,他都觉得和池漠表现出来的样子不符合。
听到池漠自己亲口承认是焦虑症,池舟有一瞬间的错愕,他脑子里一下就回想到他查阅的那些关于焦虑症的信息,可大脑的运作直到池漠后面补充的那句话出现时彻底的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