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接了半杯水,池漠便从自己的口袋里把白色药瓶拿了出来。
他刚拧开盖子,准备倒取要吃的剂量时,一直关着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对方手里提着盒饭,一脸欣喜的冲了进来,嘴上还亲切的喊着“池队我带饭来啦!”。
饮水机离门口非常的近,冲进来的人也没有想到池漠就站在门口不远处,两人四目相对着,池漠瞪大眼睛,他一个手抖,药瓶直接从手中脱落。
啪嗒一声,整瓶药掉在地上,里头药片撒了一地。
池漠整个人脸色煞白的,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那短暂的休息根本就没有让他回一点血色。
在脑子短暂的一片空白后,他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完蛋了,他没关门吗?
而冲进来的宇文玉也懵了。
他们在食堂吃饭之前就开始争论着到底由谁来给池漠带饭,最后他凭借自己领队的身份拿到了带饭的权利。
他用着自己平生最快的吃饭速度搞定完自己的晚饭,然后拿着食堂打好了的新鲜饭菜兴高采烈的往主席办公室走去。
坐电梯一路来到主席的专属楼层,按照宇文玉原本的计划,他是准备敲门后和池漠撒个娇让他放他进去陪着吃饭的,可来到门口时,他却发现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关上,于是他便直接推门而入,举着带来的饭菜,想要给池漠一个惊喜。
结果惊喜没给着,自己却受到了惊吓。
——药!
他看到了地上的药。
几乎是瞬间的反应,宇文玉把手中的饭菜往地上一放,然后紧张兮兮地一把过去扶住池漠明显有些晃悠的身体,神情严肃着,语气满不跌的慌乱了起来:“怎么回事?你哮喘发作了?哮喘药呢?在你口袋里吗?”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但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池漠哮喘发作了。
然而,此时的池漠整个人还是懵的,休息不够的缘故,再加上她确实被吓到了,脑子转悠着也不快了,他还停留在自己怎么没有关门的疑惑当中,过了好几秒他才注意到宇文玉在和他说话,而且听语气好像还很急。
回过神来时,宇文玉已经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了哮喘药正准备拿到他嘴边给他吸。
池漠连忙摇头,他咳了咳,对上人担忧的眼睛,回道:“别急,我没发病。”
“没发病?”宇文玉愣住,他手一顿,瞳孔震颤着,脑子也跟着宕机了。
他用了好几秒才理解了池漠话中的意思,在观察着他的状态和脸色后,发觉并不是哮喘发作时的模样,才终于是松了口气。
亲眼见过池漠哮喘,宇文玉已经对池漠发病有ptsd了,几乎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反应,担心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
发现对方没有哮喘发作,宇文玉才把哮喘要重新放回池漠的口袋里。
而在低头的瞬间,他才注意到地上散落一地的药片。
对啊,他在吃药!
原本放松下来的身体一下子又紧绷了起来,他看着池漠惨白的脸色,非常急切的问道:“地上的药是什么?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过敏了?”
除了哮喘外,宇文玉能想到的就只剩过敏了。
池漠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真的很难抵挡这种直球的问候,越是直白的关心,他越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池漠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吃药时会被人以这样一种方式撞见,现在已经够狼狈了,他不可能直接的跟对方说自己有焦虑症的事情,他也没有这个勇气去揭露自己的伤疤。
可他不知道是,宇文玉在面对他健康这方面,向来都是不依不饶的。
在他们见面的那一天,宇文玉就已经暗自发誓要照顾好他,见池漠不说话,他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的询问,而是直接蹲了下来,做出一副准备提起池漠收拾残局的模样。
而池漠看见他蹲在地上收药片时,立马就应激了。他连忙伸手想要把人拉起来,可惜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拉不动一个成年男性,他自己现在都有些站不稳,更别提想要阻止一个执着要捡药片的人了。
——果然有问题。
在池漠看不到的地方,低着头面对着地板的宇文玉眉头一皱。
他其实蹲下来捡药片的真实目的并不是要收拾,而是为了试探池漠的反应。
而现在,他得到了他想的结果。
池漠很在意这些药片,他不想让他知道这些药是什么。
可越是这样遮遮掩掩的隐瞒,就越是让宇文玉担心。
他蹲在地上没有动,经过3秒的思考,他慎重地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违背池漠的意愿,他要知道这些药片到底是什么?
这是第一次,宇文玉有了想要违背池漠的意思,他站起身来一把拉过池漠的手,在对方被他拉的一晃的时候,宇文玉眼疾手快地直接把池漠打横抱起,池漠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就这么被人抱到了房间里的沙发上躺下。
宇文玉冷着脸给他整理好靠枕,又扯过小毯子盖在他的身上,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但身上散发着的冷气却让池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自然是不怕宇文玉的,三年过去了,虽然年纪上长大了,但宇文玉还是像当年打比赛时一样像个小孩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威严。
如果这个时候池漠冷下脸来,对方肯定会直接怂了。
但池漠没有这么做。
他虽然不怕宇文玉,但他很怕对方露出这样的眼神。
——这种心疼他,心疼到要流泪的模样,真的是最大的杀招。
池漠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了,直球的威力真的惊天动地。
于是,半迁就半放任,他没有说话,乖乖的躺在沙发上任由对方照顾着,然后看着人在给他盖好毯子后,转身重新回到药片散落的地方,蹲下来拿着药瓶用手机拍了照。
宇文玉是用的识图的软件,他一拍,药品上那些看不懂的英文立马就呈现出中文的注释。
他又将这些英文翻译过来的中文输进了百度百科当中,一查,让他僵在了原地。
阿普唑仑,苯二氮类药物,临床中治疗焦虑不安、顽固性失眠、恐惧以及癫痫等疾病,有抗焦虑、抗抑郁、镇静、催眠等作用。
怎、怎么可能?
池队怎么可能吃这种药?
宇文玉彻底懵了,他拿着药瓶的手都在颤抖。
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内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搜错了。
他反复看了好多好多遍,又用了各种软件的拍照识图功能去搜索这个药,可搜出来的结果都一样,都是他不愿看到的结果。
宇文玉久久不能回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心里不断做着斗争,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时,宇文玉的眼眶也在不知不觉中彻底都红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接受不了他的队长得了这种病,挣扎来挣扎去,他也只是心疼对方而已。
为什么呢?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这么一个耀眼的人,为什么要被疾病缠身?为什么要让他受这些痛苦呢?
宇文玉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共情能力,可只要在面对池漠的事情上,他总是容易情绪化。
他希望他好,希望他健康,可事实都不如他愿。
就这样在原地蹲了好久,蹲到腿都发麻了,他才开始着手收拾地上撒出来的药片,然后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宇文玉把脏了的药片全部丢到了垃圾桶里,然后他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不想让自己写在脸上的情绪影响到池漠。
直到确认自己的状态ok,他才往沙发的方向走去。
而等他走过去时才发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池漠就已经睡着了。
宇文玉看着人就算睡着了也不放松的身体,看着他眼下的乌青,看着他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现在就算是被一双大手给握紧了似的,很疼,很难受,但却不及面前人的万分之一。
他突然有些为难自己到底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把好不容易睡着的人叫醒让他吃药?他想让池漠多休息,但他也很清楚他进门时对方在吃药,那就证明他到了需要吃药的地步了,这种药不可以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