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呼了一口气。
伸手往怀里掏去。
霞光果、奇玉竹、五行蛊羽、三千石砂……
一样一样的东西被他掏出来，又一件一件的丢进了鼎里。
朴素的青铜鼎看着不大，但不管丢进去多少件东西，都不会装满，里面自带一个容纳的小天地。
“哇塞……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空间法器？”
趴在屋顶掀瓦片的猴子惊叹道。
“什么什么？给我看一眼！”
另一只猴子将其挤开，迫不及待向下看去。
“你们能不能小点声？”
旁边的猴有点无语。
慕子真眉心轻轻一动，但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抬头向上看，天地间诞生出来有灵性的动物，不懂人情世故很正常，它们想看就让它们看吧，毕竟师徒过一场。
“这个鼎看着好厉害啊，这个老头是不是要开始炼药了。”有猴子暗含期待。
“炼药？是炼丹药吗？我也要看！”
好几只猴子一起挤了上去。
“就这一条缝，能看到什么啊，再多掀几片瓦，各看各的不就行了。”
“好主意！”
猴子们立刻分头行动，均匀地分散在了屋顶上，大家都掀开瓦片，十数只猴子好奇的向下张望。
“……”
慕子真还是按耐住了。
几十年的教书经历，还是让他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至少耐心就比年轻时充足了太多，要是放在以前，他绝对立刻就杀到屋顶上去。
静心……
慕子真暗念。
他低头看了一眼小鼎，里面有近一半的材料来自今天猴子的拜师礼，这部分是他遍寻数年都不可得的，都是一些年份不算太高，但如今已经很稀缺的东西。
修真界……
修真界……
慕子真也忍不住暗叹一口气。
他一个人微言轻的小小修士，就不用想那么多了，能在死之前获得一次突破的机会，已经能算得上是天大的机缘。
“他要开始炼丹了！”
“哇塞！他拿起了他的剑！”
“好……帅？额？”
屋顶上的猴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象中的玄幻场景一个都没看见，没有大鼎凌空飞起，没有灵植化成药液，没有五彩的霞光，也没有沁人心脾的丹药香气。
“他怎么拿剑去捣药啊！”
屋顶上的猴子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揉猴眼，用自己加强过的超清视力去看下方的场景。
蓄着长须的老头拿着自己的长剑，面色严肃的去戳鼎里的东西，一下又一下，剑戳到鼎璧，发出金戈磕碰石头的声音。
“怎么有点像我拿筷子去戳西红柿的样子？”
有猴子喃喃道。
“这是在干嘛呀？”
有猴子一头雾水。
“我怎么感觉不对劲？”
站在窗边看的叶迷山突然感受到了一丝违和感。
【哦？宿主说说看。】
系统像之前一样十分捧场。
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叶迷山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学堂先生的行为怪怪的。
这可是修真界，不说能把植物炼成丹药，也该炼制成清透的药液什么的吧。
怎么能随便拿个工具就开始在鼎里戳，像是在捣蔬菜一样。
“这里没有炼丹的吗？”叶迷山直接发问。
系统这次加载的有些缓慢，但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都会在他问出问题后给他答案。
【滴！如宿主所见！此地是没有炼丹师的。
而学堂先生慕子真的处理手法是最常见的捣练，即将所需要的所有材料混在一起，等混合到的状态再一口吞服。
这种处理的手法有坏处也有好处。
坏处就是无法充分发挥材料的特性，各种材料之间也会有一定的冲突；但好处明显更多，迅速、方便、无门槛、且由于过于简单，不会出现专门的道统，对于维护修真界目前的统治，有着充分的积极含义。
所以捣练，是一种广受认可的材料处理方法哦。】
“维护修真界目前的统治？”叶迷山立刻看见了重点。
【滴！权限不足！请宿主自主探索。】
系统立马加载出来这句话。
叶迷山停顿了一秒，还是没有再问了。
他将目光移回室内。
学堂先生慕子真已经停下了动作，他珍惜地抖了抖剑，将剑尖上的汁水抖回鼎里，而后小心翼翼的捧着鼎，抬头向上看去。
“我去学堂先生看见我们了！”
“快盖上啊！”
“吓死我了！”
屋顶一片嘈杂声，处处有猴子的脚步声，猴子们好像也没有掩饰的意思，吱吱哇哇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又好气又好笑。
“静心。”
一本卷起来的书突然出现在屋顶上，朝着毛茸茸的脑袋挨个的砸了过去。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慕子真捧着手里的小鼎，闻着药液的气味，深吸一口气，抬手就将鼎里的东西倒进嘴里。
屋顶上的猴子们大气都不敢喘。
哪怕情商再低，也看懂了现在是对方的关键时刻，对应到小说里，大概是角色突破的重要环节，一不小心要走火入魔的。
叶迷山离得最近，看得最清楚。
慕子真一口将所有的东西都吞了进去，之后迅速起手，本命剑应声而起，不停地在对方头顶旋转。
有不同的灵气从慕子真身上泄露出来，给昏暗的室内染上了各种颜色，不过，没看错的话，这些彩色的气体，应该是属于那些天地灵物的。
吸收有问题。
叶迷山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没学这个修真界的传统文化，但练了这么多年，灵气的走向还是能看明白的。
慕子真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表情狰狞起来，露出痛苦的神色，但手却不停，不停地调动自身的灵力，想要将那混杂的灵气吸收进去。
屋顶上的猴子都不敢说话，虽然大家看不懂修仙，但会看表情。
学堂先生的表情实在不算好，越来越狰狞。
叶迷山没有动作，系统也安安静静。
慕子真伸出越加苍老的手，怀揣着一种执念，狠狠的将身体里最后的灵力压了出来，行至此，无法回头，那就只能放手一搏了！
体内的各种灵气疯狂乱窜，有的窜进了经脉里，有的奔进了血液中，还有的穿透皮肤，溢散了出去。
这些外来的灵气就像调皮的孩子，不服人管教，但慕子真已经教书很多年了，管教了很多孩子，所以，他今天，此时此刻，一定要将这些灵气吸收进身体！
体内最后的灵力像一双苍老的手，一点一点的去捉住那些奔逃的灵气，捉住左边漏了右边，捧住中心的，旁边的又从指缝间钻了出去。
屋顶上的猴看的心都暗暗揪紧。
怎么回事啊？学堂先生的脸色怎么越来越差了？脸一开始是灰色的吗？好像不是吧？
大家大气都不敢喘，总感觉自己会看见很悲剧的场景。
慕子真咬牙用最后一丝灵力去捕捉易散的灵气，有鲜血从嘴角流出来，但他已无力在意了。
老天好像就爱跟他开玩笑。
年轻的时候就爱把重任交到他手里，他能有什么出息呢，什么都做不好，宗门也断在了他手里。
年老了，本已放弃了希望，都没几年好活了，老天爷看不下去。
可能是惩罚他这几年龟缩在山里吧。
慕子真最后一丝劲往外泄，意识到之后，他想重新咬紧牙关，但却再没了一丝一毫的力气。
算了，就到这里吧，早知道吸收不了这些东西，他就不收了，猴子们摘到这些东西也不容易。
只能到这里了，不知道镇上的孩子，接下来会去哪里学习呢，会不会去更远的地方，还是从此就只能定居在山里。
慕子真眼神涣散，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就在头顶上的本命剑即将下坠时，他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