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诺的家在城外挺远的地方,他家有一个很大的农庄,过着世外桃源一般的富庶生活,甚至没受过蝗虫大军的侵害。
穿过原野,翻过草坡,成群的绵羊像云朵一样,在草浪翻涌的地上悠闲地吃着草。卡诺家的牧羊犬都认识玛莲,远远见到她就开始摇尾巴,其中一只扑上来绕着她的脚撒欢打滚,另一只汪汪叫着飞跑回家去呼唤男主人——居然还会打配合战。
很快,羊群那头就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卡诺骑着一匹白马,带着为他冲锋陷阵的牧羊犬破开羊群,就这样一路风度翩翩地骑到了近前。然后他一拉缰绳,马儿哒哒地踱了两步,恭顺地弯下身来,卡诺利落地翻身下马,一身猎装衬托得他身姿挺拔,扳手形的脸不算特别英俊,可就是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丰神俊朗。
……以及熟悉。
谢云逐藏在玛莲的身体里,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不对劲,怎么他的动作和神态都透着某个人的神韵?
“你好,玛莲小姐。”卡诺并没有像玛莲所说的那样害羞和结巴,相反,他口齿清晰态度大方,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我真该早点来接你,希望地上的泥泞没有弄脏你的鞋。”
咚咚咚咚咚……谢云逐听到了玛莲吵闹的心跳声,她又在捂脸呜呜了,他只好勉为其难地开了口:“若是为了值得的人,跋山涉水一万里也要来,你说对不对?”
说着,他微微抬了抬脚,露出了那双漂亮的小皮鞋,鞋头上的确沾上了泥尘,显得有点脏。
“天啊,我不不不该说这个的!她、她的鞋真的、真的脏了,怎么办办办?!”另一头,在卡诺的身体里,这个小伙子发出了无助的惨叫,“爱神大人,救、救救……”
弥晏目前是附身状态,但之前的话都是卡诺在心里说了一遍后,他帮忙用流畅的语言转达出来的。现在卡诺一招就被女方拿下,难题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还能怎么办?弥晏看着女孩脸上的微笑,好像晴空下的野花一样绚烂,的确是那样值得爱慕。他顺应本心,伸手抱住了玛莲的腰,口中打了个呼哨,马儿便乖乖俯下了身,好让他抱着女孩儿放在马背上。
“他抱我、抱了我……天啊,他的胳膊好强壮,但动作又那样绅士……”这是玛莲在心里发出尖叫。
“抱、抱了、真的抱了啊啊啊——”这是卡诺幸福到快要昏倒。
然而出于某种神秘原因,两人的外表却还维持着端庄和淡定,玛莲抱着卡诺劲瘦的腰,把脸贴在宽阔的脊背上;而卡诺稳稳地骑着马,沿路为她介绍他的家园。
到了卡诺的农庄里,他又率先下了马,刚想把玛莲抱下来,那姑娘却扶着他的肩膀,像只松鼠一样灵巧地跳了下来。然后她微笑着提起裙摆,对他行了一个淑女礼,“多谢您的护送,骑士先生。”
这一刻,别说卡诺受到了会心一击,就连弥晏都有种被暴击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少女眼中的灵动和狡黠,简直熟悉到叫人心动。
“我的荣幸。”他都已经忘了帮忙的事,单纯是起了胜负欲,维持着翩翩的风度,散发出十二万分的魅力。
农庄很大,有大片的田地、牧场、鱼塘、和一座风车磨坊,在这个年岁里,这些资产的价值甚至要高过匠衍的金银财宝。
卡诺和家人生活在一起,玛莲来拜访的时候,便看见一家人都在辛勤地劳作,父亲在叉干草,母亲在纺织羊毛,卡诺的两个姐姐在照看母鸡和奶牛。他们看起来都健康、欢快,有着农民的朴实和爽朗。
从清晰程度上,也能看出这家人生活优渥,家里的男人们基本都能达到7级的清晰度,女人们也有6级左右,在整个乐土城里,能维持这样体面的家庭可不多。
谢云逐和一家人都打过招呼,有意问道:“嫁给你之后,我也要来农庄里帮忙吗?”
卡诺理所当然道:“可是你不还有建筑队的工作吗?我看过你设计的图案,真是天才的杰作!就是……”
“就是什么?”玛莲的胳膊搭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瞧着他。
“就是这儿离城市太远了。”卡诺真诚地望着她,“要是以后我们成婚了,就在城里买个房子,这样你出去也方便。”
“那你呢?”玛莲问,“你离农庄不就太远了吗?”
“没关系,我有我的小马。”卡诺不在意地微笑道,“这样晚上回来的时候,我还可以给你带一束新鲜的花。”
“……”沉默片刻,玛莲自己抢过了控制权,“婚礼你觉得放在夏天还是秋天好?”
卡诺整个人都呆住了,此刻在他的身体里,正在爆发一场海啸。弥晏都被这小伙子的热情所感染,笑着说:“看你喜欢。”
弥晏在他心里呆了半天,早就发现他是个好小伙子,也打心眼里祝福这对新人。
想得太入神,他都没有注意到女孩望向自己的探究的目光,就听她缓缓问道:“那婚礼的时候,我一定要邀请爱神来当我们的证婚人,为我们献上祝福。”
弥晏一听,尾巴更是翘了起来——他的一身本领终于有用武之地了!他当即乐呵呵地回答道:“好啊,就让爱神为我们绑上祝福的红线,永远不分离……”
话已经出了口,他才感受到某种不对劲,就见玛莲单手托着腮,嘴角噙着笑,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己。那目光不能说是熟悉,简直就是——
弥晏一阵头皮发麻,看到玛莲似笑非笑地开了口,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做了两个口型:
”弥——晏——“
弥晏一下子被茶水呛到了,立刻意识到对面是谁,怪不得一颦一笑都那样熟悉得动人心弦!想到今天花孔雀一样的表演被谢云逐尽收眼底,他就方寸大乱,一下站了起来,扯了扯自己被打湿的衣服:“对、对不起、我我我去收拾、收拾一下……”
卡诺疑惑地在心里问道:“爱神大、大人,您怎么也、也口吃了?!”
见他想跑,谢云逐一把薅住他的肩膀,掏出手帕殷勤地替他擦了擦,“行了,这样就干净了。”
“谢、谢谢谢……”对面也不知是谁在操控身体,脸红得像熟透的蕃茄。
谢云逐看到他窘迫的样子,笑得半天直不起腰,玛莲也疑惑地在心里嘀咕:“奇怪,他怎么突然又结巴了……”
“没什么,哈哈哈……”谢云逐勉强收敛了笑意,“玛莲,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帮助了,接下来就交给你自己了,拿下他。”
“嗯!”玛莲已经有了下定决心的所有勇气,“谢谢你,神使大人,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云逐的灵魂便离开了玛莲的身体,飘飘悠悠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上——灵魂离体的时候,他的身体就一直躺在神殿里睡大觉。
他睁开双眼,看到了熟悉的床帷,他一骨碌站起来,快步走出寝宫,就看到偏厅的小沙发上,弥晏也刚爬起来——原来刚才他们直隔了一道墙,就这么唱了半天的戏。
虽然刚才笑了半天,但谢云逐感觉至少还有一半没笑完,他满脸坏笑地打招呼道:“你醒啦,骑士先生哈哈哈哈哈哈……”
弥晏的脸一下红了,他一把抱住了谢云逐的腰,将他拉到了沙发上,“别笑了!你明明学得更像!”
演技比他好多了,要是不是他先揭穿,自己恐怕到最后还被蒙在鼓里。
“是吗?”谢云逐撩了撩黑发,连带着银耳坠都跟着一晃,那一眼的风情,当真是撩人心弦。明知道他是故意在模仿少女的情态,可是弥晏还是忍不住看呆了。
“哈哈哈……”于是谢云逐又笑开了,倒在他身上,凌乱的呼吸就洒在了他的颈间。弥晏怔怔地看着他,简直有点看得入了迷,他不曾记得谢云逐什么时候像这样畅快地笑过,深蓝的眼瞳里没有一丝阴霾,好像春日的原野和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