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伟大神消失后的几十年,是‘弄臣’摄政的时代,被称为火之时代。据说他时而疯癫、时而冷酷、时而狡狯、时而痴愚……性情多变,喜怒无常。整个世界在弄臣的操控下,就如同火焰一样疯癫狂乱、变幻无常。
“再后来,诸神统治的灰之时代来临了,弄臣也不知所踪。”巴桑叹了口气,“诸神来了又去,建立起大大小小的神国,地上的人总算才得了安宁。”
谢云逐还是第一次这样完整地听到这个世界的历史,不由产生了许多猜测。神话故事的背后,似乎隐藏着这个世界权力更迭的脉络,曾经的副本主神因为某种原因消失了,然后被新神取代。诸神时代的来临对应着《我的世界》开服,那么这个游戏的设计者是谁?是那个愚弄了副本主神的“弄臣”么?
“这世上有这么多的神啊仙啊,我从小就听着祂们的故事长大。”巴桑喝了一口酒,醉醺醺的脸上有些惆怅,“可是看看这城邦,是谁建造的?看看这田地,是谁开垦的?没有人记得我们的名字。你们那么伟大,我们却什么都不是……”
“哥哥,你喝醉了。”玛莲拍拍他的肩膀,怕他乱说话得罪了眼前的神明,“你是乐土最好的工匠,是公平公正的城主,大家都会记住你的。”
“记住?放屁!过了百年,就什么都不剩了!就像这张脸,你看得清吗?”巴桑拂开她的手,“算了,你是个女孩家家,你懂什么……”
“我懂得比你多多了。”玛莲叉着腰,直接和他呛声,“你要是再多说两句,今晚我就把你丢在厕所里,任你吐个昏天黑地,我才不管你!”
巴桑每次喝酒必醉,醉后必吐,每次都是妹妹照顾。他摸了摸鼻子,怕真的被丢在厕所里过夜。
“哼哼,等你哪天嫁人了,看你敢不敢对自己的老公这样……”他只敢小声抱怨。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什么都敢。”玛莲笑着地看了他一眼,那是一个不屑争论的轻蔑的笑,然后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再说我也不一定要嫁人呢。”
周围人都为这句话笑起来,大多是调侃的笑,却也有女孩暗自亮起了目光,敬佩她的勇敢。
然后是砰砰的干杯声,人们放开肚皮喝酒,喝得脸颊酡红东倒西歪。这是最后的夜晚了,虿神的铁骑踏过后,这样的相聚或许永远不会再有。
玛莲抱着酒碗,夜风吹动她的长发,篝火旁,是她血脉相连的族人们,都喝得脸颊泛红,簇拥着爱神与神使大人,醉醺醺地聊着天。他们聊历史、聊生活、聊家长里短,但唯独没有提起战争。最后爱神大人与神使大人同他们告别,他们喝了许多酒,撒了许多泪水,都落在乐土城静默的土地上。
她好像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夜,哪怕虿神的大军明日就要来,也不会惊扰今夜的一场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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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到来的前夕,神殿的屋顶上,传来了窃窃私语声:
“中学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特别沉迷游戏。我打游戏很厉害的,只要是我想赢的局,没有人能赢过我。只有一次我输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那天打游戏打到太晚被我妈妈发现了,所以她直接把家里的网线给拔了。
“那之后我就学到了一个道理,游戏里再厉害,不如拔网线来得有效。
“和虿神谈判?呵呵,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考虑过线下单杀以外的方式……
“话说回来,你要这样抱着我到什么时候?攒够力量了吗?”
谢云逐低下头,无奈地问道。
从他的视角看下去,只能瞧见弥晏的头顶,蓬松柔软的白发是自己早上亲手扎起来的,用亮银色的绸带系着漂亮的蝴蝶结,和他今天的华美长袍很是相宜。
而在他的背后,却是一双巨大的白色羽翼,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圣洁的辉光,随着弥晏的呼吸缓缓舒展。这还是谢云逐第一天进入游戏时抽到的五星道具,可以自适应地佩戴在任何物体上面。羽翼本身只具备观赏作用,然而弥晏却可以用触手包裹住骨架,让羽翼真正动起来。
想要去到天界,谢云逐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是模仿鸟类,展开翅膀飞上去。
他就这么环抱着自己的腰,把脸埋在他的小腹间,呼吸间喷吐的热流让他浑身泛痒。说话声音也是黏黏糊糊的:”还不够,还差很多……要再做三次刚才的事才行……”
所谓“刚才的事”,就是亲密无间地互相抚慰,这本该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前提是别做太多。谢云逐之前只是知道自己敏感,但从未想过耐受力会这么差,弥晏释放两次的功夫他差不多去了四次,硬生生叫他体验了一把精尽人亡。
谢云逐用胳膊推开他的脑袋:“不行。”
“那再亲一会儿,好吗?”弥晏可怜兮兮地仰起头,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
“嘶……”谢云逐摸了摸火辣辣的嘴唇,被他连亲带咬已经破皮了。还未等他拒绝,弥晏就得寸进尺地往上爬,属于一个成年人的体格把他死死压在地上,然后像小狗似的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缝。见没被拒绝,他就开始肆意妄为地得寸进尺……
如此折腾到了快天亮,弥晏终于心满意足地说了声“差不多了”。
巨大的羽翼完全舒展开来,几乎足以遮蔽神殿,弥晏揽住了他的腰,同时用领域将他紧紧包裹,“抱紧我。”
下一刻,谢云逐感到了脚底的狂风拔地而起,失重感叫人头晕目眩,一次呼吸间大地已经远离了自己,每一刻他们都更加接近头顶的星辰。
暮春的夜晚,那微凉的风吹彻与天地间,萦绕满他的胸怀,伴随着羽翼每一次有力的挥动,谢云逐的心猛烈跳动。最开始是紧张,后来渐渐变作了兴奋——他正在天空翱翔,高山、长河与原野尽收眼底。
乐土城渐渐变成了亮着星点灯火的方块格子——这得归功于一周前的照明工程,让每家每户晚上都能点得起灯。
再往西,则能看到虫巢的全貌,那黑压压的30万大军,从天空看下去,也不过是一块火柴盒,好像伸手就可以捏碎。
“快到了。”弥晏的心也跳得很快,冥冥中他感受到了某种阻力,在头顶压迫着自己。那不是真正的天空,更像是一块实心的屏幕,月亮和星辰都不过是虚假的投影,在它的背后隐藏着另一个世界。
他抱紧了怀里的人,将领域张开到了最大,同时猛烈扇动羽翼,变成了一簇旋风一般,朝着那虚假的天空冲去!
那一瞬间,两人同时感到了某种变化的发生:时间变得极度缓慢,思维变得极度迟滞,眼前满是被拉长的速度线,现实在扭曲的时空里折叠变形。
这一切只持续了几秒,只听“哗啦”一声,弥晏收起羽翼,将他轻轻地放下,“哒”的一声,谢云逐发现自己踩上在坚实的陆地上。
“到了。”弥晏惊奇的声音传来,“原来这里就是天界啊……”
弥晏仍然小心翼翼地用大翅膀包裹着他,谢云逐不得不掰开那细密交织的羽毛,探头向外望去。他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天界,究竟是何模样。
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大吃一惊的准备,然而眼前看到的画面,依然让他倍感惊讶——倒不是说奇怪,而是有些太正常了。
他正站在一片别墅区外的草坪上,借着明亮的路灯向前看,可以看到一排排别致的小洋楼,都修筑得非常漂亮。向后看,则能看到马路尽头一片繁华的商业区,那儿霓虹闪烁歌舞升平。
除了建筑的分布有些奇怪外,这里和现实世界简直没有任何区别。
“这就是天界?”弥晏左右张望着摘下了翅膀,顺手塞进了自己的领域里,“那些厉害的神明都住在这里?”
“其实也不意外,”谢云逐道,“对于马赛克人来说,他们是所谓的‘神’,但在我们的角度看,他们只不过是进入到这个副本的普通清理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