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谁叫他是一个标准的无业富二代, 单身还独居。他一辈子赚的钱,可能都比不上他银行卡里的零头。
现在, 连早饭和晚饭都被邻家哥哥承包了,只要饭来张口就行,唯一需要动脑的就是指定明天的菜单。哪怕是安眠自己不会做的,也会从饭店打包带过来,晚上一起吃完饭后,他们就打打牌看看电影玩玩游戏, 消磨一整晚的时光。
第四天上午, 安眠和他吃完早饭后就出门上班去了。谢云逐一个人在厨房洗碗,好几万的蓝牙音响放着歌,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树叶在雨打风吹中摇晃,水龙头哗哗地放着水……水声叠着水声, 他打了个哈欠, 困得要死, 同时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无聊。
这种无聊, 并不是说他接下来去打两局游戏或者干点活能化解的,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空虚,好像他的心变成了一个腐朽的空壳, 里面只装着呼呼的风声。
咚咚咚——
正在这时, 门被敲响了。
不知为何每次听到敲门声,他的心都会跟着发颤。既有点紧张,又隐隐有些期待, 期待着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东西来改变他一成不变的无聊生活。
谢云逐关掉水龙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走向玄关去开门,“谁啊?”
然而刚走到客厅,眼前出现的一幕便让他愣住了——他家的房门开了一条小缝,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下雨天的瞌睡顿时无影无踪,谢云逐脑子里滚过无数念头:坏了,不会是忘记关门了吧?!可是房门外还有一扇铸铁的院门啊,安眠走的时候不可能忘记关!
难道是安眠回来了?可他为什么一言不发?
他的喉咙发紧,只来得及问上一声“安眠哥?”那条门缝便越来越大,从外面被推开了。
谢云逐最先看到的,是一把很大的黑伞,雨珠从那漆黑的伞面上滚落下来,在伞沿跌落,落成了一道道珠帘。
紧接着他注意到男人收伞的手,骨节分明,看起来很有力量。风衣衣袖微微滑落,露出了一段结实的小臂,那上面缠着一条奇怪的手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叮铃的声响——谢云逐多看了一眼,才意识到手链上串着的不是小挂件,而是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钥匙,在他的胳膊上缠了三圈有余,恐怕得有二十多把。
男人收起了那把细长的黑伞,然后就当作手杖似的,随意地拄在一边。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风衣,身材相当好,起码有一米九几,至少谢云逐看他时必须抬起头来。隔着一道门框为界限,以漫天盛大的雨幕为背景,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了。
冷漠、英俊、完美。这是谢云逐脑海中形成的第一印象。明明男人的眼睛是一种很罕见的金黄,如同太阳光辉一样明亮的颜色,竟然能照射出如此冷冽的目光。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冰冷的目光审视着自己,所以谢云逐也就这样看着他,一方面是因为他性格里自带的谨慎,另一方面……他就是很想看着他,这个未曾见过的陌生人。
他的心莫名地感到不舒服,就像吸饱了水的海绵,迟滞而沉重地跳动着。胸腔都感受到了那种负担,他渐渐有些喘不上气来。他不知从哪来的知识储备告诉他,这似乎是一种由心理反应引起的生理症状,常见于PTSD患者。
令人窒息的几秒对视后,谢云逐还是硬着头皮先开了口:“你是谁?你来做什么?”
弥晏将黑伞插进了门口的伞筒,然后就这样不客气地一脚踏入了玄关,像主人一样环视了一圈屋内的场景,才自我介绍道:“弥晏。”
“弥晏……面?”不知为何,一个关于谐音梗的冷笑话脱口而出,然而对方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让谢云逐莫名其妙之余又有些胆寒,“喂,就这样擅自闯进别人家里,有人说过你很没礼貌吗?”
“是吗?”男人理所当然的语气叫人恼火。
也正是这个奇怪的闯入者离开了门口,谢云逐才看到自家院子里,居然还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穿着机车外套的女人撑着一把黑伞,笔直地站在雨幕里,那双锐利的眼睛正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
而另一个红发少年压根就没撑伞,被淋得跟落汤鸡似的还在那儿对自己笑,看起来很像有什么精神疾病,还是未成年不用承担刑事责任的那种。
鬼啊!还是强盗?!总不会是他妈做生意欠了高利贷,□□上门讨债来了吧?!
相对来说,这个自说自话走进来的男人至少从外表上看还是正常的。谢云逐只权衡了0.01秒,就果断关上了门。
然后他扫视了一眼那个名叫弥晏的家伙,从他优越的身高到他宽阔的肩膀,心里换算着几个自己加起来,能和他碰上一碰……然而绞尽脑汁,他也只能想象出自己耻辱战败的结算画面——果然还是报警吧,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宅男而已!
说是要报警,可是他的手机正躺在沙发上,而那个奇怪的家伙居然径直走到了客厅,在他家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自说自话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浅浅地呷了一口。
谢云逐深吸一口气,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我说,你平白无故闯进别人家里,总要有个说法吧?讨债、抢劫或是绑架,我一定配合。你看着办吧,要钱我把卡都给你,绑架我把人给你……”
虽然内容很怂,但是他的语气并不软,说话时始终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他知道对方的奇怪举动和令人不安的沉默都是一种策略,目的是无形地给他施加压力,要让他的思想和行动变形。
他已经身处劣势,所以必须比对面更加冷静更加机敏,他必须扭转局势——尽管也不知道这份底气是哪来的,但是谢云逐就是知道该怎么做,而且在一分钟之内,他就已经完全没有最开始的慌乱了。
不知为何,白发男人在听到“把人给你”四个字的时候,嘴角忽然浮现了一个浅淡的笑意。谢云逐立刻噤了声,同时脑海里亮起了一个警觉的灯泡——对方恐怕不是冲着钱,而是冲着自己这个人来的!
这下坏了,不是很坏,而是非常坏。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弥晏终于再开尊口,声音意外地好听,谢云逐相信如果不是现在这个状况认识他,自己一定会订阅他的AMSR频道,晚上就着这把嗓音哄自己入睡……
他沉痛地思索了一番,才诚恳道:“哥,别说认识,就是我曾经见过你一面,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只是因为这句话,对方的神情立刻暗淡下去了,让谢云逐觉得有些神奇。他不得不去考虑一些情债方面的可能性……但是天可怜见,他母单solo到现在,连异性的小手都没摸过呀!
“好吧,我很清楚,你在做一个漫长的梦,几乎要陷入深眠了。”弥晏的眼神略带讥诮,“否则你是不可能忘记我的。”
“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才像做梦,白日梦!
“但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弥晏继续道,“因为如果是有记忆的你,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做什么?干嘛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看,就好像被主人遗弃的狗狗,独自在荒野里长成了狼,千里迢迢追过来就为了狠狠咬自己一口——没错,就是这样充满幽怨的危险眼神!
这尼玛造了什么孽啊,哥们你认错人了吧……谢云逐实在被盯得发毛,像个快被糟蹋的良家妇男似的,很想双手环抱住自己大喊不要。然而他的理性很快制止了这种在敌人面前露怯的行为,而且说实话,他感觉自己有点抓到对方的命脉了。
这条命脉在于:自己似乎可以轻易地牵动对方的情绪,但反过来不成立。
那么,或许可以更加大胆一点?
谢云逐控制着自己紧绷的身体,力求展现出放松的姿态——至少表面上如此——他向后一靠靠在了沙发背上,然后略挑起一点笑意:“哦,听你这么说,我们搞不好真的认识呢。遗憾的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耸了耸肩,“但我有解决问题的意愿,一定全力配合。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一些,你今天来是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