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弥晏却感到如鲠在喉——为什么从保护变成了伤害?为什么他总是不满、犹疑、尽情掠夺又肆意伤害?
曾经抛弃他的谢云逐,其实始终都是那个样子,然而他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怪物, 残忍到让他自己也觉得陌生。
怀着这样沉重的心,他取出了谢云逐腹中的那个领域, 大概巴掌大的粉红泡泡, 浮在了他的手心上。
谢云逐好奇地盯着看, 手指戳进去, 却没有液体的触感,“诶,O液呢?”
“早就处理掉了, ”弥晏有点头痛, “你为什么觉得我真的会把那东西放在里面?”
不会吗?谢云逐摸了摸下巴,你在床上这么变态,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当然了, 为了自己下一次的屁股免受无妄之灾,他忍着没有说。很快,他便感到一阵温暖的空气包裹住了自己,这是弥晏用领域裹了上来。
“很好,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谢云逐大步往门外走,“我们再去波比那边试试,这次你一定要配合一点知道吗?”
两个人都行动力超绝,尽管已经过了凌晨一点,他们还是很快杀到了波比的房间,把在睡梦中打着小呼噜的少年吓得跳了起来。
晚上睡觉他只穿了一条大裤衩,倒是脖子上那条黑色颈环,连睡觉也没有脱去。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红发,发懵地看了半天,尤其是谢云逐身上包裹着的领域,以及两人亲密无间的姿态……他忽然有些分不清过去和现在,也弄不清现实和梦境,怔怔地喊道:“你们、你们回来啦?”
“是啊,我们回来了。”谢云逐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唯恐惊醒梦中人似的,他拉起波比缩在袖子里的手指,目光那叫一个深情款款,“波比等了很久对不对?”
波比歪了歪脑袋,很快低下头嗅了嗅他的手指——男人熟悉的气味之外,包裹着爱神领域那叫人的安心的气息,一切都和过去一模一样!
不会有错了,那个男人曾经告诉过他,只要爱神的领域在,一切混沌都没有可乘之机!
他们真的回来了!
波比的眼睛一亮,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滚撒欢,他一下扑到了谢云逐身上,好像热情的狗狗一般,兴奋的大喊中甚至夹杂着哭腔:“呜嗷嗷你们终于回来啦!我、我一直在兰因,等你们、等了好久、好久……”
“好了,波比,不哭了,这不是回来了嘛。”谢云逐拍着他的背,拍拍他后脑勺的红毛,温声软语地安慰着,他的眼神却很冷静,冲着站在那里的弥晏眨了眨眼,眼神里掩藏不住得意之色——看吧,我的推论完全正确,听我的准没错。
当然,这也多亏波比大脑简单只认死理。不符合要求他一概不认,而一旦被戳中那个点,他又会无条件地展露忠诚。
弥晏没有理会他得意的目光,只是不悦地盯着两人紧抱的身体。波比快把整个身体都挂在谢云逐身上了,甚至试图用舌头去舔他!
弥晏再也无法忍受,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把拎起波比的后衣领子,把他丢到床上摆正了,“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为什么要半夜靠近谢云逐的房间?关于我们的过去,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波比在床上盘膝而坐,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他,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明明是你教我的啊……”
“我?”弥晏一怔。
“是你让我一定要保护好主人,一定要对他好。”波比摇头晃脑地说,“是你教我不可以轻信别人,一定要再三确认……”
谢云逐也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指着弥晏问:“他是谁?”
“当然是艾深!”波比理所当然地说。
弥晏很快地与他对视一眼,轻声道:“他说得对,他认识的那个我,的确应该叫艾深。”
这无疑更加能够证明,波比就是曾经那段记忆的亲历者!
“如果你真的是艾深的话,一定会用领域保护着主人,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波比认真地说,“艾深对我说过的,他的领域非常特别,可以做到其他所有神都做不到的事……”
此话一出,弥晏的心思便是一动,他的领域一来扛不住伤害,二来打不了输出,一直以来都只能储存一些东西,或者勉强当个一次性盾牌。然而过去的自己居然告诉波比,他的领域非常特殊?而且以前的他还一直用领域罩着谢云逐,足以说明它有着某种大用处。
他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得足够强大,但没想到比起过去的那个“艾深”,他甚至连最基本的用好领域都没有做到……
谢云逐比他更加急切,连忙问道:“波比,爱神的领域特别在哪里?!”
“我不知道啊……”波比茫然地摇了摇头,“艾深只说它很特别……”
谢云逐一拍脑袋,心里好奇得快死掉了,然而怕波比继续说出“不知道”,他甚至连盘问都不行!
弥晏沉声道:“没关系,我自己会找到答案。”
说来也怪,他和那个“艾深”有种莫名的比较心理,反正不想输给他。既然过去的自己能做到,没道理现在的他不行。
“你们离开得太久,一定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所以把兰因的事情全忘了,甚至把波比都忘记了……”波比有些感伤地垂下脑袋,“但是不要紧,主人告诉我,我们永远都不要互相忘记。只要我们中还有一个没有遗忘,那么就一定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说着,他亮晶晶地抬起眼,看向谢云逐:“不愧是主人,说得一点没错,你们真的回来了!”
“波比啊……”谢云逐的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触动,他的确不记得眼前的少年是谁了,但是可以感受到他真挚的感情。他伸出戴着金戒指的那只手,“接下来我和艾深想要看一看你的记忆,你允许我这么做吗?”
波比很快把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心里,这个熟悉的游戏叫他露出大大的笑容,“嗯!”
“谢谢。”谢云逐攥紧了他的手,铃铛渐渐浮现,他摇响了属于见证者的铃。
清脆的叮铃声中,记忆开始同步。他第一次如此顺畅地进入了他人的内心世界,波比将记忆对他完全敞开,偶尔挠一下头发,或者揉一揉鼻子,表现得非常乖顺。
这一次,谢云逐把弥晏一起拉进了铃声的幻境里。他们一起深入了波比的记忆中,那感觉就像是泅入深水之中,时间不再是飞速流逝的一条线,而是扭曲跳舞的影子。
五年前他们曾在兰因的那段记忆,如同全息电影一般,以第一视角在他面前呈现。
“就从我遇到你们开始吧。”波比说,他闭着眼睛,开始努力回想那段记忆,“我什么都没忘。”
有什么东西迫近了,谢云逐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摁进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里,那是因为波比把脑袋埋到了什么东西里面,正在大口撕咬。他的眼前跟着一片暗红,耳边充斥着咀嚼声,嘶啦嘶啦是撕扯肉的声音,嘎嘣嘎嘣是在咬断骨头。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段时间,好在记忆可以稍稍快进,一大团肉总算吃完了,波比抬起了脑袋,于是谢云逐看清了周围的环境——深夜、暗巷、满地的尸体。
尸体大多已经高度腐烂,而波比刚才埋头大嚼的,正是其中一具,腹腔都被他给吃空了。
“呃……”被迫身临其境地体会了这幅场景,谢云逐的胃里颇有点翻江倒海。这时弥晏的手伸过来,一如既往地握紧了他的,“注意看,视角不对。”
岂止是视角不对,他们无论看什么都像是趴在地上看,而且向下的余光还能注意到两条强壮的狗腿子。
“原来波比以前真的是条狗啊!”谢云逐感慨万千,怪不得狗里狗气的、智商也欠费的样子,作为一条狗他已经非常努力非常聪明了!
此时,吃饱喝足的波比竖起耳朵,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立刻找到了暗巷深处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