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回荡着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再踩出某一步后,谢云逐忽然迟疑地停下了脚步,空气中的诡异律动让他寒毛直竖,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他猛地向后一闪,硬生生躲过了迎面袭来的一道拳风!
“哈哈!”眼前的空气发出猖狂的狞笑,“怎么发现的?!”
这是个透明人,但她行动时还是会引起气流的扰动。谢云逐又迅速偏过头,躲过了能把他的脸砸凹下去的一拳,手探入领域中握住一把弥晏做菜剩下的辣椒面,迅速朝着面前撒去。
一个隐约的人形轮廓立刻显露出来,一同响起的还有一个巨大的喷嚏,“操,好呛,辣死我了!”
谢云逐一猫腰,从她抡来的胳膊下绕了出来,扭头便朝门口跑,跑了两步,忽然感觉不对劲,猛地一刹车。
一颗子弹就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若不是有爱神的领域提供了缓冲,他脸上怕是已经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逆光的大门口,缓步踱出一个高挑的女人,肩上扛着把冒烟的枪,笑眯眯地朝他吹了声口哨:“果然很敏锐嘛。”
“跑不了的。”另一道戏谑的男声则贴着他的后背响起来,谢云逐用余光向后瞟,看到半颗脑袋从自己的影子里冒出来,他影子的形象也不大对劲,看起来像一个更高更壮的方头男人。
“非法闯入者,请立刻放弃抵抗,否则我们有权将你直接击毙。”
竟然直接出动了三个人……不,应该是四个,还有一个在暗处,睁着一双阴冷的、狼一样的眼睛,在密切监视着自己的动向。
他何德何能,叫四个神契者联手起来对付——然而他们身上穿着的甚至还是最低等的保安衣服。谢云逐不禁想要苦笑,这乐土的实力膨胀太严重,神契者遍地走,超能者不如狗。
反制的手段不是没有,他手上的银铃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人的心智,偏偏这时,他留意到了这些人通讯器中传出的指挥声。
心思一转,谢云逐果断举起双手,“好了好了,我投降。”
见他放弃抵抗,他的影子就缓缓蠕动着爬上了他的身体,将他的上半身捆成了个暗影粽子。拿着枪的女人和那个透明人一前一后押送着他,一直把他押到了警卫部。
谢云逐乖乖配合,在冰冷的椅子上坐下,影子就把他的双腿双脚也缠了个结实,然后紧紧绑在了椅背上,椅子的四条腿又焊接在了水泥地上,他现在是动弹不得。
比起标准的审讯室,桌子对面还放了一排金属支架,上面摆着皮鞭、警棍、电.击枪等刑具。显然乐土并不是一个排斥折磨囚犯的地方。
然而谢云逐看了一眼后就别开目光,安心地数着自己的心跳,闭目养神。
“啪嗒、啪嗒——”
很快,皮靴踩着地面的声音靠近了,三个神契者都站起来迎到门口,纷纷朝着来人敬礼:“长官!”
长官也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向着室内张望了一眼,“影子,把他身上的束缚解开。”
影子不解道:“可现在是特殊时期,忽然出现了一个非法闯入者,很可能是庇护所派来的奸细……”
“我明白,所以我打算亲自审问他。”长官的语气严肃,“你们都出去吧,听到什么声音都别靠近。”
他们三个都清楚长官究竟有多么会折磨人,提前为屋里的囚犯掬了一把同情泪。影子解开了谢云逐身上的束缚,离开前还贴心地替他们关好了门。
“没想到这一次老大会亲自出手……”
“哈哈哈,这下他完了!”
谈话声渐渐远去,长官却是不慌不忙地踱进了审讯室,面对着刑具架,挑了一条又粗又长的鞭子,在手心里缓缓摩挲着。
忽然,他的手腕一抖,凌空将鞭子甩了出去,甩出了极为清脆的一声爆响。
“嗯,这条不错。”长官满意地叹了一声,慢慢转过身来,他穿着笔挺的制服和铮亮的长筒军靴,一张帅脸上挂着恶趣味的坏笑,“哎呀,你被打到皮开肉绽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好风光。”
“……”谢云逐本来气定神闲地靠在椅子上,看见这幕,也不由翻了个白眼,“傅幽,你找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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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这个东西,不得不说实在是太玄妙了。
比如说,阿兮鼓足勇气,整准备掀起一场反抗伏羲暴政的大战,她本该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战场,而如今,却哭丧着一张脸,坐在八仙桌上往嘴巴里扒拉糙米饭。
“不要只吃肉,还要多吃蔬菜。”坐在她对面的男人道,“都是自家田里种出来的有机蔬菜,外面吃不到的。”
任谁看到这老成的做派,听到这和蔼的语气,都会觉得面前是个老爷爷。然而那个男人其实相当年轻,身材壮实精悍,而且五官相当俊朗。因为长期在烈日下劳作,祂的皮肤都被晒成了熟麦的颜色,眉毛粗浓,一双黑眸尤其深邃有神,唯独头发有些花白,凌乱不羁地梳到了脑后。
此人正是伏羲大神本神。
阿兮她非常、非常不幸地,被传送装置丢到了伏羲的饭桌上——可能勉强比被窝结局好一点吧,就一点——然后就看到眼前摆着一只碗一双筷,桌对面的男人似乎已经等候她多时了,只淡淡说了句:“开饭吧。”
好像她只是一个贪玩忘了回家时间的孩子。见她几缕头发快落进菜里,伏羲还好心地帮她撩起来,妥帖地别在了耳后。
可阿兮哪里吃得下,这老古董做饭都不怎么放油盐的!她扒拉了两口,很快就因为巨大的压力积食了。
忍无可忍,她一下丢了筷子,“别装了老登,你知道我这次回来是干什么的吧?!”
“要干大事业,难道就可以不吃饭吗?”伏羲心平气和地咀嚼完了一口菜,才道,“我下午也有要去忙的事,但这中饭,还是要细嚼慢咽好好吃的。”
祂有事?阿兮立刻警醒起来。伏羲虽是乐土之主,但平时扮演的都是精神领袖的角色,除了耕耘祂这几亩薄田,几乎是不管事的。
“你要去做什么?!”阿兮立刻问道。
“庇护所的人都醒了,汇集在了乐土门外,他们强烈地反对‘混沌天途计划’,并要求打开屏障,放他们进来。”伏羲从盘子里拿了几颗盐水花生过来剥,忽然眼前一亮,“哦,你看,今年种的花生真不错,个儿又大皮儿又红——”
阿兮猛地用筷子敲了下祂的手背,都快急死了,“快别废话,继续说!”
男人骨骼分明的手背跟精钢一样,真的硬碰硬,先断的也是筷子。因而伏羲都没搭理,把剥好的花生夹到了她碗里,然后就这么心平气和地看着她。
阿兮连忙全吃了进去,脸颊鼓囊囊的像仓鼠,祂才一边剥一边继续道:“是庇护所先对屏障展开攻击的,所以委员会拉响了一级战时警报,称必要时刻会进行反制。”
“这怎么行!”阿兮立刻道,“外面的攻击只会打在屏障上,可是乐土要是展开攻击,外面乌泱泱全是人,你知道会死伤多少吗?!他们不是成规模的部队,只是发现自己被欺骗的普通人,他们过来只是想要讨个说法!”
“所以我才要过去看看。”伏羲老神在在地说着,“自相残杀是人类最可悲的顽疾,外部的灾难还没有降临,从内部就已经开始了撕裂与纷争……”
“别念经了!现在就去!”阿兮把那些剥了壳的没剥壳的花生一股脑儿塞进自己嘴里,然后一把抓起伏羲朝外冲去。
门外是蓝蓝的天和青青的田地,一派悠闲自得的乡野风光,战争的喧嚣侵扰不到这里,伏羲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半点不见急切。
“我没有你那样全知的眼睛,可是我看到了,那可是几千万人,他们身上凝聚着巨大的‘因’,那就必定结出巨大的‘果’!”阿兮怒不可遏地叫道,“你现在这样,是因为已经看到了吗?如果你看到了,那就告诉我,这一切的不公究竟会结出一个什么样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