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完不成主线,会发生什么?”黑背战战兢兢地问。
“好问题,”傅幽笑眯眯道,“如果太阳神不来,我们又走不了,或许会渐渐被同化成异教徒吧——其实也挺开心的不是吗?大脑空空荡荡全是邪神塞的屎,每天都活得很有信念感。”
“我倒觉得会被大巫一矛穿了,”阿兮附和道,“她一看就不会养吃闲饭的。”
“主线失败意味着永远无法离开副本。”谢云逐补上了绝杀,“下批清理者入场的时候,你可能就会躲在废墟里欢迎他们了。”
他们三个一套组合技,让妄想逃避任务的黑背抛却了侥幸心理,面容惨淡地闭上了嘴。
“没关系,至少我们已经预测到会有大事发生,等于说是占据了先机。”傅幽以一贯的乐观道,“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尽人事,听天命’,要是准备万全还是失败了,那至少走的时候没遗憾了。”
众人默默不语,再洒脱的人,真到了离开的那天,也不会没有遗憾。
“所以我们就这样等死吗?”黑背咬牙道,“明知道仪式会有危险发生,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大佬,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谢云逐顶着他殷切的目光,没有吭声,只是伸出手来,握住了他颤抖的手腕。
黑背一怔,他感受到了那双手的修长和单薄,手心的温度在这大热天里也是偏凉的——这是一双与普通人并无区别的手,他也不过是凡人之躯。
偏偏黑背在那并不算有力的安抚下,真的止住了颤抖。他抬起头来,看向男人那双暮蓝色的眼瞳,那是星辰闪烁的夜晚,如此宁静。
“你遇到问题,只会这样发着抖,然后向别人求救吗?如果下一个副本没有能依靠的人,你怎么办?”
黑背吸了吸鼻子,嘴角扯出个笑来:“我明白你的意思,大佬,我其实没有一开始那么怕了。别看我只是个新人,但我可是带着兔兔闯到了最后一轮,我、不、我们都会活到最后的!”
“好好干。”谢云逐拍拍他的肩膀,率先离开了篝火,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篝火边的众人默默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半晌阿兮才喝了口啤酒:“说实话,虽然这一轮很糟糕,但遇到他真的是最幸运的一件事了……”
大家都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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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几个小时里,众人各自抓紧时间休息,子时一到,他们便自发地走到了大巫跟前,等待最后一项指令。
只见大巫高举方鼎置于面前,血的波纹在她的眼底轻轻摇晃,她口中发出沙哑的祝祷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先祖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开启了千年的太平盛世,期间能臣志士为信仰捐躯、百死不悔,我从未有听说有怯战而退缩的。”
之前谢云逐就隐隐有感觉,现在就更加确定了,大巫说的应该不是白话,而是一种更古老的语言,只不过被系统转化了过来,所以听起来才会如此古怪。
“如今邪魔外道横行于世,黎民疾苦,奔走呼告而苍天不应。我不得已,将勇猛将士之血奉予神君,祈求您看见我们无尽的恭敬和虔诚。”
原来这耗费了他们足足两条生命的血,不过是为了表达对神的崇敬。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照亮了他们脸上的愤愤不平。
“呜呼!青冥杳渺、白日浩荡,神君何在?”大巫声音哀切,像是嘶吼又像是哭嚎,连大地都开始震颤,“不得已,我将尝试至高无上的血祀,来祈求神君降下恩泽。”
她说了两次“不得已”,好像还有点无可奈何似的,可她望向众人的时候,那声音里却不带任何怜悯:“今日子时之前,你们须集齐七颗头颅,悬于祭台之上。”
唰啦——火焰冲天而起,此刻所有人的心中,那高高悬着的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长矛汇聚。七根长矛上,已经挂着四颗头颅,分别属于梁越、徐宁诺、黄博涛和宋自明。
还有三根长矛是空着的,在炽盛的目光下闪着森森的寒光。
前一天还同心协力,互相关照的清理者们,此刻都后退了一步,警惕地打量着自己的同伴。压抑的沉默之中,只有黑背傻傻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任务简单啊,我们收集三颗异教徒的头不就完事儿……喂,你们、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如果异教徒的头有用的话,”阿兮抿了抿嘴唇,好心地回答了他,“我们杀死几十个肠教徒的那天,大巫就不会只取走梁越和徐宁诺的头了。”
谢云逐没作声,只是握紧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武器,另一只手悄悄伸进背包里,捏了毛球一把。毛球立刻反握住他的手,小声道:“我准备好了。”
在看到七根长矛的那一刻,他心中就有所预料,对这场残杀早有预见,哪怕立刻开启混战,他也有自信站到最后。
但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自信的,那个名叫侯飞的老手激动道:“前六关我们都齐心协力,再艰难的困境都一起度过了!这一关肯定也有办法,大家不要被副本迷惑、自相残杀!”
“对啊!”黑背也跟着激动大叫,“大不了再去一趟医院,医院里肯定有停尸间嘛!我们也砍几个异教徒的头试试,万一有用呢!”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保持着一种古怪的寂静。侯飞像找到知音似的,感激地看了黑背一眼,“对了,周兰大姐的头不是被丢在了屠宰场吗?我现在就去把她的头捡回来,这样我们再找两颗头就行了!”
他说走就走,几乎像是逃命似的,想要离开祭台。
谢云逐站在距离人群最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就见侯飞脚步飞快,路过阿兮时,手却悄悄地探进了口袋里,一瞬间他那焦急的表情变作了狰狞,猛地抽出一把匕首就朝阿兮刺去!
“砰——”
消音器之下的枪响,仿佛死神低低的嘲笑,掠过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谁都没有看清傅幽是何时出手的,只能看见侯飞戏剧性地朝后倒去,心口鲜血飞溅,手里的匕首也跟着落了地。
一枪毙命。
原来宋自明的枪,是被他捡走了。
而阿兮站在原地,似乎毫不意外,只是对站在身侧的傅幽点了点头——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定下了互惠的盟约。
杀死了侯飞,傅幽并没有放下枪,目光看向所有人,脸上浮现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说起来……还差一颗头,对吧?”
傅幽悠哉悠哉地移动着冒烟的枪口,从晓兔和黑背的头上划过,在鑫磊头上绕了个圈,最后对准了谢云逐的眉心。
谢云逐不为所动,甚至有点想笑。
他身后的背包打开,里面缓缓飘起一本黑色的书,书页无风自动,散发出腥臭的血气。毛球严肃的脸跟着出现在了谢云逐肩膀上,《撒旦圣经》里记载的咒语他已经念诵到了一半。
“哈哈,兄弟,开玩笑的,别当真……”傅幽脸上划过一滴巨大的冷汗,忙不迭地移开了枪口。召唤撒旦就和使用猴爪一样,想必会付出相应的代价,但傅幽相信谢云逐完全干得出来鱼死网破的事。
“玩笑?是挺好笑的。”谢云逐也跟着呵呵一笑,却没有立刻叫毛球把书合上。
傅幽的枪口依然在移动和挑选,只是不敢再指着他。每个人都已经握住了武器,在巨大的压力下屏住呼吸。
“数量不够啊,还差一颗人头,”傅幽啧啧道,“有没有主动献身的朋友?”
“傅哥……”黑背早在枪响时就傻眼了,不敢相信这么靠谱又友善的前辈,能如此冷酷无情地对同伴开枪,好像他的枪口对准的不是一条条人命,而是一个个十环的靶心。
“别怕,兔兔,我来保护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吧!”黑背鼓起勇气,挡在了女朋友身前,晓兔害怕得瑟瑟发抖,从背后抱住了他。
这一刻黑背感到自己身姿伟大,仿佛一个骑士,子弹也无法穿透他英勇的铠甲。而举着枪的傅幽似乎都被他的精神所感动,用一种敬佩而怜惜的目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