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职级,马卡斯高于陆淮。可当他看见陆淮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在前往金马斯图岛的飞船上,他递给江云的那块手帕。
马卡斯脸色微变,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为陆淮让出了位置。
陆淮笑了一下,倒是一副遵守纪律的姿态:“没必要,你先请吧。”
反应过来的马卡斯不禁十分懊恼。
他今天代表的是总统先生。理论上来说,他走到哪里都有优先通行权。
他刚刚怎么会下意识地就给陆淮让路了呢。
马卡斯屏住呼吸地点了点头。他刚走进等候大厅,居然听见军法总署的警卫人员将陆淮拦在了门口。
“等候大厅只有大校级别以上的军官有权限进入,”警卫人员语调空洞地履行着职责,“陆上校,顾中校请在此留步。”
这一幕迅速攥住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本或倾慕,或微妙,或低垂的视线齐刷刷地汇聚在陆淮身上,沉默地看着曾经万丈荣耀的上校遭受着军法总署为他设下的第一道审判。
“开什么玩笑?”阿加莎不悦地皱起眉,“不是中校以上的军官均有进入等候大厅的权限么?”
警卫人员机械般地告知:“这是从昨日开始实行的最新规定。”
顾星洲气笑了:“当我们傻呢?这明显是故意的吧!”
莫里斯犹豫片刻,开口道:“如果是军法总署的最新规定,为什么没有提前告知?”
警卫人员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这两个中校:“军法总署没有这个义务。”
望着陆淮被拦在门外若有所思的表情,马卡斯忽然觉得肩膀上的压迫感小了不止一半。
这里是军法总署,是全联盟最重视职级的地方。
在这里,秩序统治着一切,职级代表着绝对的话语权。
哪怕是陆淮,也不得不遵守纪……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平铺直叙,不带情绪,却在严丝合缝的秩序中划出了一个崭新的开口。
马卡斯才放松了的神经又一次绷到了最紧,他立即和其他Alpha们一同叫出了来人的职级:“……江外长。”
江云穿过人群自觉避开的道路,一身纯黑的西装在一众墨绿色的军装中,几乎形成了压制性的对比。
他在Alpha们面前停了下来,目光淡淡地掠过自己的丈夫,表情如大理石刻般冷漠:“发生什么事了。”
“哦,不是什么大事。”陆淮笑道,“不过是我的军衔不够进入等候厅,被拦了下来而已。”
顾星洲和阿加莎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目光。
——这是在向老婆告状吧?是吧是吧?!
江云漠然地朝警卫人员看去:“是么。”
在江云的注目中,警卫的表情依旧是规训后的木然,只有喉结不受控制地,轻颤颤地滚动了一下。
马卡斯深知想要打压江云夫妻的气势,现在是一个绝佳的时机。为了总统府,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请江外长不要见怪,警卫不过是按纪律完成本职的工作。”
陆淮叹了口气,表示理解:“那没办法了——各位,谁能进去替我叫一下奥斯维德中将?”
不等旁人回答,江云便道:“不必麻烦别人,自己去。”
陆淮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你也看到了……”
“根据联盟规定,官员携配偶出席正式场合时,配偶与该官员享受同等待遇。”江云平静的叙述中带着足以颠覆局面的力量,“请问,我的职级,够进入这道门么。”
一滴冷汗从警卫额角滑落,在一阵短促的沉寂后,他终于放下了阻拦陆淮的手。
江云对陆淮道:“去吧。”
陆淮欣赏着妻子在权利滋养下的美丽面容,心情愉悦之余,又有些担心妻子随时可能来临的发情期:“那你呢?”
江云道:“我去找陪审团聊聊。”
“我可以跟您一起去吗,江外长?”顾星洲眼巴巴地问,“不然我一个中校在这里很尴尬啊。”
江云道:“闭上嘴,跟上。”
陆淮转向马卡斯,问:“要一起进去吗,首秘先生?”
马卡斯勉强挤出笑容:“陆上校请。”
陆淮挑了挑眉:“嗯?这不对吧。我又不是以[上校]的身份进入等候大厅的,你或许应该称呼我为——外长先生?”
马卡斯:“……”
阿加莎噗嗤笑出了声,摇着头率先走了进去。
一进等候大厅,她就代替顾星洲成为了军衔最低的那个。
奥斯维德在大厅的中央正襟危坐,身后是一众大校和少将。
阿加莎正要向奥斯维德行军礼,奥斯维德却先她一步站了起来。
他一起身,其他人自然也不可能继续坐着。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包括没有军衔的宫泽。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奥斯维德中将自然而流畅地抬起手肘,啪地一声立正敬礼:“长官!”
陆淮快步走上前,给了奥斯维德一个鼓励的,赞赏般的拥抱:“干得不错啊,都当将军了。”
奥斯维德哪怕当了将军,还是像在陆淮身边当少尉一样不善言辞,憋了半天又叫了一声:“长官。”
陆淮道:“我听江云说,你每年都会为两个孩子准备生日礼物,谢了。”
奥斯维德一个身高近两米的硬汉此刻居然红了眼眶:“长官,这些年,很多Alpha都对江外长……我无法替你将他们全赶走,我很抱歉。”
陆淮失笑:“这关你什么事,这是我自己的事。”
马卡斯当场怔愣在原地,宫泽走到他身边时,他都没有察觉。
“你还没看明白吗。”宫泽望着被大校和将军围绕在中心的年轻上校,目光闪动,“对现在的陆上校而言,军衔,毫无意义。”
等候厅之外,顾星洲陪着江云找到了军法总署的最高法官,雷契尔。
江云和雷契尔交谈的时候,顾星洲守在一边确保他们不会被打扰。
顾星洲听不见两人谈话的内容,只能看到江云的神态忽然变得饶有兴味,对待雷契尔的态度也比刚见面时温和了不少。
交谈结束后,雷契尔先一步离开。顾星洲走到江云面前,好奇地问:“江外长,您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不少?”
江云嘴角勾起:“因为,我刚刚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顾星洲更好奇了:“什么事?”
江云道:“雷契尔告诉我,这场[审判],是陆淮主动要求的。刚好军法总署想借此了解十七年前陆淮[殉职]的详细经过,总统府也想打压陆淮的权势,三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了。”
“哈?”顾星洲震惊不已,“陆上校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他。”江云漫不经心道,“但他连我都没有提前透露,大概又是想准备什么[惊喜],在众人面前大装一波吧。”
顾星洲无法理解:“有什么[惊喜]是能在军事审判庭上准备的?您确定不是[惊吓]吗?”
江云想了想,猜测道:“或许,有关十七年前的那场[殉职],陆淮还有什么事,是必须向一众军政高官当面说明的。”
顾星洲一脸的神神秘秘:“难道说,陆上校的[殉职]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其中……还有大阴谋?”
“审判差不多要开始了。”江云道,“走吧,让我们看看,我们的陆上校这次又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大[惊喜]。”
第59章
江云走进审判庭时,除审判长雷契尔以外,其他人均已入席。
空间被冰冷的台阶划分出清晰的界限,一眼望去,唯有最顶端的两个位置空着。
被告席孤立在最底端,相比审判台的庄重恢弘,它只是一把简单渺小的木椅。
仿佛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俯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