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重锦正有此意,在舱房内转了一圈,便命宋霄将门口的四格屏风摆到床榻一侧,正好将卧榻和床榻隔开。
“我在卧榻上歇着,红绒,你将这账幔换成不透光的。”悬在床榻上的是轻纱账幔,人在床榻上,一举一动俱都能透出去,屏风不大,并不能完全遮挡住。
以禅没说什么,到了性命攸关之时,有些事也顾不得了。她命红绒开箱,翻找出一件织锦账幔,蔚色绣底,账顶绣着金鱼戏莲的图样,四边分别绣着粉荷花纹。
红绒挂好账幔后,宋霄便退了出去。
如此,宋霄和其他兵士暗中守在前门,华重锦宿在卧榻上,守着后窗。
华重锦似乎怕以禅不自在,早已和衣躺在了卧榻上,他将宝剑压在枕下,合眼似是睡着了。以禅示意红绒送了一床被子过去。
她坐在床榻上,将发上钗环一支支卸了下来,乌亮的发便倾泻而下。她只脱了外裳,与红绒一道和衣躺在了榻上。
第68章 缠枝紫薇花...
在谢府时,红绒与紫线都歇在偏房。今日以禅生怕又晕船,便让红绒与她同居一间舱房,以防万一有事好唤她。
这会儿华重锦来了,红绒便有些不自在,留下似乎不妥,然而若她离开,小姐与华都督还未曾成亲便同居一室似乎更不妥。红绒左右为难时,以禅握住她的手,示意她留下。
以禅命红绒吹熄了烛火,躺在了床榻上。
自然是睡不着的。
熄了烛火,舱房内一片黑暗,眼睛看不到,耳朵便格外灵敏。她能听到外面的水声,隐约也能听到华重锦的呼吸声,很轻。
夜太静了。
很奇怪,只不过多了华重锦一个人而已,以禅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就连呼吸都屏着,生怕华重锦听到了,更是不敢翻身。她晓得练武之人耳力极好,总觉得她弄出的任何响动他都能听到。
舱房的窗子不算大,清幽的月光透光而入,映得舱内光影朦胧。待到双眼适应了黑暗,能看清账顶的绣纹了。
她静静躺在榻上,默默数着账顶所绣的金鱼。
一条、两条、三条……
红绒自然也睡不着,在她耳畔轻声问道:“小姐,你怕不怕?”
论理听闻有人要刺杀自己,是应该害怕的。然而,以禅方才还真没感到恐惧,此时红绒问起来,她才意识到自己不正常。
或许是因为有华重锦在,她居然觉得莫名心安。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他当做最信任的依靠。
红绒却是怕的,说话的声音明显带着颤音。
“红绒,不如,你到陆妙真的舱房去吧。”她方才忽略了,刺客的目标是她,红绒与她在一起,确实危险。
“不,我要陪着小姐。”红绒自然不肯。
以禅起身燃亮火烛,拽了红绒起身,推着她向门边而去。
“过去吧。”以禅说道,语气虽温柔却不容红绒有丝毫反驳,“你过去了,少一个人拖累他。”
倘若那刺客真的来了,屋内有她和红绒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纵然他武艺高强胜券在握,难保不会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
华重锦躺在榻上似是睡着了,并未说话。
红绒不放心地低声问道:“小姐,你与华都督两人,不妨事吗?不如你跟我一道过去。”她只是问了句小姐怕不怕,居然就被她赶出了门。
“若我去了陆妙真那间舱房,只怕刺客也会去那里。”以禅蹙眉说道,那她们岂不更危险。
红绒无奈,只好对华重锦道:“华都督,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家小姐。”
“放心吧。”华重锦翻了个身,清声说道。
红绒这才不情愿地出门而去。
屋内只余下俩人,以禅觉得越发不自在,她快步走到榻前,吹熄了烛火,放下了账幔。
“你不要怕,这条船已布好天罗地网,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黑暗之中,华重锦的声音温雅坚定,曲曲折折,绕过屏风,越过织锦账幔,传到她耳中。
以禅轻轻“嗯”了声,不再说话。
她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可不知不觉间竟然沉沉睡去。
华重锦自卧榻上起身,悄然无声来到床榻前,轻轻掀开账幔,静静看着榻上沉睡的人影。自窗子里流泻的稀薄月色将帐内映得光线朦胧,她蜷缩在榻上,睡得似乎不安稳,眉心是轻蹙的,似乎在做噩梦,又似乎不是,总之看上去随时都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