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余得许多情_作者:锦绣灰(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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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一日,江康二人大婚,在外滩的大华饭店举行公开庆典。

  宴会厅富丽堂皇,海内外宾客云集,不仅有南京高官,上海富商,还有十几个国家的驻华领事、美国海军上将。上海滩所有大大小小的报社无数记者蜂拥而至,他们将照相机争先恐后的对准站在中山先生肖像婚礼台前的这对新人,用胶卷记录下了这历史性的一刻。

  仪式过后,便是盛大的舞会,伴着白俄乐队奏响的乐声,台上美国男高音歌手现场演唱歌曲,满场宾客翩翩起舞。

  萧瑜慢条斯理抿了一口手中的红酒,定定望着那对舞池中间正在跳华尔兹的新人。康雅聆白色乔其纱的长裙随着舞步画出优美的弧线,嵌着珍珠的银色尖头皮鞋在裙底若隐若现,她新晋的姨夫不知在新婚妻子耳边说了什么,惹得她惊喜不已,笑颜如花。

  萧瑜知道,她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中国最有权势,最有前途的男人了。

  霍锦宁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不去跳舞?”

  “你可是饶了我吧。”她双腿交叠,试图缓解疼痛的小腿,瞥了一眼旗袍下摆露出黑色高跟鞋,失笑道:“刚才没有摔倒已经很幸运了,我可还没穿惯这么受罪的鞋。”

  出席婚礼,还是身为女傧相,她今天难得的一身长款旗袍,让认识她的人都惊讶不已。

  霍锦宁笑了笑,又道:“这个礼拜六,南京将有一场重要的会议,如果顺利的话,那么聆姨可以提前成为第一夫人。”

  “我知道,聆姨告诉过我了。”

  萧瑜摇了摇手中高脚杯中的红酒,看着挂在杯壁缓缓淌下的液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苏联的冬天是不是真的有传说中那么严寒。”

  今日二位新人在中山先生的肖像面前举行结婚仪式,而继承中山先生真正革命遗志的人还在莫斯科郊外破旧公寓里瑟瑟发抖。

  《沪上时报》今早头版头条是江康大婚,次条就是康雅晴在苏联改嫁异国富商,明眼人都知道又是谁在造谣。

  “萧瑜。”

  霍锦宁非常罕见的连名带姓唤她,他轻笑着,很随意,也很坦然道:“我们没有选择了。”

  “是啊,我们不想和北洋一同陪葬,却终究将自己绑死在了另一条船上。”

  希望,今后的一切没有那么糟。

  她低头笑了笑:

  “聆姨和姨夫去南京后,我恐怕也要走马上任了。”

  “什么任?”

  “第一夫人的随行秘书。”

  “原来当初你说许你职位的人,是聆姨。”

  萧瑜不置可否:“不是你教我另寻靠山?”

  她闭起单只眼睛,拿着空荡荡的酒杯比量着宴会厅某处,和美国海军上将相谈甚欢的那位红色旗袍的女士,从变形的玻璃望去,她脸上优雅端庄的笑容也是变了形的。

  “满座宾客,我瞧着最乐呵的人不是一对儿新人,而是你父亲与我母亲。”

  这一场大婚过后,康雅惠与霍成宣心心念念的结盟终于达成,以霍萧康江四家钱权声望,成为中国第一势力集团,东方的罗斯柴尔德家族,操控全国的经济与政治,指日可待。

  “我有时会产生很荒谬的想法。”萧瑜梦呓一般幽幽道:“假如当年,我母亲嫁了你父亲,你娘嫁了我爹,如今不知该是个什么局面。”

  康雅惠和霍成宣,萧子显和沈月娘,世故的和爱钱的,天真的和单纯的,端得是天作之合。不会像如今一般,上一辈的恩怨情仇,爱恨纠葛,统统报应在了他们两个身上。

  她顾自轻笑,“一定很有意思。”

  霍锦宁看了她一眼,“你醉了。”

  清醒的时候,她决计不会主动提起萧子显,也很少提起沈月娘,这两个名字对于他们,都是禁忌。

  “或许吧。”她不甚在意,“今晚醉一醉又有什么打紧?”

  霍锦宁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月中我会动身去美国。”

  “去多久?”

  “多则一年,少则半载。”

  萧瑜坐直了身子看向他:“去做什么?”

  她还以为只是寻常生意往来。

  霍锦宁一笑:“明年美国旧金山将举办万国博览会,南京已经决定参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