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将随身携带公文包中的一沓厚厚的文件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推到廖季生面前。
廖季生瞥了一眼,嘿然一笑:“原来你是来彻底撇清关系的?成,我早就想办了,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当初萧瑜砸钱,在北平置办下不少酒楼戏院,包括这间吉祥戏楼,她惯常是个顾买不顾管的,这些一直都是廖季生在打点,除了偶尔看看账本,萧瑜从来不闻不问。自从去了上海,是连进账收益都没要过,等于全成了廖季生的产业。
如今霍锦宁来找他清算,自然是理所应当。
可他拿过文件一看,发现全都是转让协议,条件提的几乎是白送,不过日期那栏却提前了不少。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钱你不在乎,瑜儿也不在乎,我们之间十几年的情分断然不是用钱来衡量的。但这些东西,统统不能和她沾上关系。”
廖季生转念一想,也便明白了霍锦宁的意思。
萧瑜面上凉薄,心里却软,念旧念情,他脑袋带别在裤腰带上不惜命,保不齐到时候连累了她。
所以霍锦宁宁愿出面来做这个恶人。
“好。”
说罢他痛快的在协议上都签了字。
“小少爷,你不能进去!三爷和人在里面谈事情——”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撞开门,像一颗炮弹一样冲进来扑倒廖季生怀里,大声叫道:
“爹,说好了今天带我去骑马的,你赖皮,我去告诉大娘!”
廖季生一见儿子,脸上顿时露出笑意,他撂下纸笔,一把把儿子举得老高:
“小兔崽子,成天到晚就知道去外面野!没见你爹正忙着呢,下回可不能直接跑进来找我,知不知道?”
“知道了,爹,快带我去马场!”
廖季生把儿子举过头顶,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这回让你先骑一会儿老子成不?”
他笑着对霍锦宁道:“看,我家虎子,今年四岁了,又皮又野,跟小爷我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是一种属于男人之间的炫耀,透着一股子幼稚和傻气,偏偏当事人还骄傲自满得很。
霍锦宁也不禁笑了起来:“是很像。”
两人间方才凝滞的气氛随着虎子的到来,似乎全部冰雪消融了。
廖季生一边悠荡着虎子,把他吓得哇哇大叫,一边鄙视着霍锦宁:
“我说你和小瑜儿怎么回事?成亲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个动静,小爷我巴巴等着跟你家定儿女亲家呢,这我家小二都这么大了,再等几年都能直接当童养媳了!”
面对这差不多挑衅一样的言论,霍锦宁不气不恼,只是慢条斯理把桌上的文件收好,淡笑道:
“不急,顺其自然,你可以继续生小三小四来等着。”
又一拳打在棉花上,廖季生老大不痛快了,他斜睨着霍锦宁,暗含威胁道:
“我告诉你,你可别光顾着外面那些个野花野草,要是敢委屈了我妹子,我可要你好看。”
这几年霍锦宁为了阿绣多次来往北平,廖季生虽避而不见,但霍锦宁并不怀疑他对北平城里的风吹草动知道的一清二楚,可他也并不打算对他解释。
“我知道,你和瑜儿说过,要休了家里妻妾娶她。不过你放心,没有那一天。”
廖季生一噎,没想到这句戏言萧瑜也和霍锦宁说了,顿时有些讪讪,但也虎着脸道:
“知道就好,那就别留着了,滚回上海生孩子去,我家三儿子再过几个月可就出世了,你们赶紧给我生出儿媳妇来!”
霍锦宁莞尔一笑,也便顺势起身告辞。
廖季生却又叫住他:
“诶,别忘了告诉小瑜儿,等什么时候这些乱事都结束,天下太平了,我再去找她喝酒!”
霍锦宁回过头来,正对上廖季生的目光,二人对视片刻,他缓缓点头,沉声道:
“会有那么一天的。”
总有一天,内战结束,总有一天,两党一致对外,总有一天,我们不再因为信仰和党派自相残杀,总有一天,我们能活在和平而安宁的阳光下。
到时候他们一定如少年时把酒言欢,放肆畅饮,不醉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 1.久违的廖三哥,三哥是我党的地下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