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也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突然回过头问他：“你刚才讲的话是不是真的？”也许是在浴室待久了的缘故，他的声音里都沾上了水汽，柔软的语调竟然让叶知秋有点舍不得说真话。
但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诚实了一回：“不是。”
方也立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却是两道带着点失落的月牙：“我就说嘛，幸好不是。你要是真对我虎视眈眈了这么多年，那我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叶知秋没有接话，把毛巾往他头上一兜：“快点睡觉去。”
男朋友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叶知秋重新倒回沙发上，开始做自我检讨。
他是真的很爱方也，却也是真的不清楚这段感情究竟从何时开始。
叶知秋第一次见到方也，只觉得他是一个很乖的男生。
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日子，他接到陆如苏的电话，对方声音里有掩盖不住的兴奋：“快来公司看看你的新队友。”
所谓的公司彼时不过是写字楼里的一间格子间，叶知秋推门进去就看见一个背着双肩包的男孩在沙发上坐着，头发淋了雨水，软软地贴着头皮，眼睛明亮，如同一头刚出生的小鹿。他也看到了他，预示露出一个毫无保留的笑容：“哥哥好。”
就因为这一句问好，之后陆如苏让叶知秋先把小孩带去他家里照顾两天，他也没什么怨言。
到了家以后他一样一样地给小孩找拖鞋，吹风机，毛巾，趁小孩洗澡的工夫还给客房换了新的枕头与被子。方也洗完澡出来规规矩矩地给他鞠了一躬：“谢谢哥哥，给你添麻烦了。”
叶知秋以前从没想过有一个弟弟会是什么样的，但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多这样一个乖巧的弟弟也挺不错。只是没过两天和叶知秋混熟的方也开始疯狂地释放本性，自此叶知秋便永远收回了这个念头。
方也是个熊孩子，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这样粗暴地定义他。
出道一年以后，有一次宣传活动他们与秦天天兵分两路，访谈提问互动一系列流程结束正要退场的时候，一名方也的粉丝突然冲上舞台。
这样的描述其实有些过于轻描淡写，真实情况是——一位一米八几身形有两个方也宽的壮汉像枚火箭炮一样从观众席发射到舞台，直直地撞在方也身上。
方也和那位壮汉一起往地上倒去，脑袋在地板上狠狠磕了一下，叶知秋光听那声响就替他觉得疼。下一秒他就把那人从地上揪了起来，要不是保安及时赶到，他可能会为在几十家媒体的镜头前直播打人。
方也被人扶起来，脸上的表情反倒比他要镇定，先是握着话筒安慰了一会儿粉丝，又讲了几句俏皮话，在大家嘻嘻哈哈地氛围中慢慢退场。
坐到车里小孩才现了原形，皱着眉头脸色苍白。叶知秋嘱咐司机去医院，一边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一边又心疼又好笑地问：“现在蔫了，刚才不是还挺能讲吗？”
方也扯了扯嘴角，声音小小的，像只生了病的猫：“我害怕和紧张的时候就爱说话。小时候我父母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到了晚上我就抱着膝盖自言自语，就这样长大了，多话的毛病也改不了了。”
叶知秋看着他，19岁的方也眼神和笑容几乎与他们初见时一模一样，他的内心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塌陷，像是一片柔软的沙滩。一个足迹留在上面，轻轻的，却怎么也擦不掉。
第84章 林昭然番外.情之所起（二）
他对方也的态度，从那时起发生了一些变化。
不再只把他当做一个爱玩爱闹的小孩，更多的时候，他能透过他张牙舞爪的表面，窥探到他内心的成熟与柔软。
那一年的末尾大家聚在一起给方也过生日，方也低下头吹熄蜡烛，房间里的灯重新亮起来。叶知秋笑着去看他，却看见了他背后的镜子里照出自己的脸。
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从没有过的缱绻神情，每天都被迫吃狗粮的叶知秋明白，这是喜欢上一个人才会有的表情。
他喜欢方也，这种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变质”的他不清楚，最后的去向他也不担忧。反正方也总会长大，总会迎来情窦初开的一天，他只需要保持沉默，然后安静地等待那一天降临。
喜欢他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叶知秋从一开始就有这种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