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说实话,会给他带烧饼的姐姐恐怕转身就走了。
陆光宗看了看两个铜板一个的烧饼,又瞅了瞅林年手里一个铜板两个的馒头,有些局促不安地翘了翘脚趾头。
“他们给我东西吃的,但是我不喜欢。”他小声说道,慢慢地,啃了一小口,却有点咽不下去。
林年没看出来他突然局促的原因,说道:“为什么不喜欢?就算不喜欢也得吃的呀,不然会挨饿的。挨饿很难受。”
她板起小脸,满脸严肃:“你要是饿,就跑出去,就算买两个馒头也好,不许饿着,知不知道。”
“……管事不让我出去。”
“偷偷!偷偷溜出去,不会知道的。”
陆光宗突然伸手,拽住林年的袖子,两个人缩成小团,躲在树丛和墙之间的夹角里说着悄悄话,隐约还能闻到烧饼的油香和葱味。很远的地方有人声响起,但是传不到这个角落里。
风吹过,树丛抖动,发出簌簌声响。
他半天说不出来话,两只手放在后背,勾着手指,有些不安:“我不敢。”
“为什么不敢啊?”
“被管事发现了,就会……就会很累的。”
林年听懂了,王府侍卫可不是这么好当的,除了一些看大门的侍卫可以从外边挑人进来,其余重要的地方,都得是心腹侍卫把手。这些侍卫,得从小练起,要求自然不一样。
陆光宗指的大概是,如果被发现了,训练会更加难熬吧。
她故作老成的模样叹了口气,摇摇头:“那就没办法了。你坚持一下,等你再大一点,应该就会好过了。”
说着,便站起身来。陆光宗一惊,手上烧饼都差点掉下去,他慌忙拉住林年衣角:“姐姐?你去哪儿?”
“我该回去啦,晚上还有晚课,要是被先生发现我没到,会跟我娘亲说的。”林年看了看天色,“娘亲身体不太好,要是生气了,就更不好了。”
陆光宗只好恋恋不舍地把林年送到围墙小门处,扯着衣角不松手。
“姐姐,明天还能不能来,再给我带一个烧饼啊。”陆光宗双眼充满希冀。
林年想了想,还是摇头:“明天可能不行。大娘明天有摆席,恐怕我得早点去坐着。”
“后天呢?大后天?”
可是林年还是摇头,最后说,有空了就来给他带烧饼。
陆光宗扒在小门上,目送林年的背影远去,有人从后面走出来,低声道:“少爷。”
“姐姐为什么不能每天都来和我玩?就算……就算只能聊几句话……”他有些沮丧,扒在门框上不肯松手,林年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拐角,还是没放手。
最后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才低落地和人回去。
只是对于林年而言,那只不过是偶尔认识的一个侍卫男孩,顶多是第一次见面时,在她面前摔的那一跤令她颇为深刻,之后基本就和烧饼画上了等号。
她每天往返于学堂和侯府之间,白天绞尽脑汁回答先生的问题,晚上绞尽脑汁照顾娘亲。
之后数数手上的银钱,发现这个月余下的月钱多了不少。
她有些意外,去问了领月钱的方圆。
方圆正在给还小的妹妹团圆梳头,听了她的疑惑,也露出不知道的神情:“就是,突然多了起来。我也不敢问嬷嬷,小姐你也知道的,嬷嬷可凶,我怕多嘴问一句,就得被骂上十句,领了钱就走,忘了跟你说了。”
团圆蹬了蹬腿,扬起圆嘟嘟的小脸,方圆温柔地弯下腰,摸了摸她头上的红发绳。
林年用余下的月钱给娘亲买了更好的药材,果然,娘亲喝了药之后,身体稍微好了一些。
之后每个月的月钱都多出很多,林年也渐渐忘记了挨饿的滋味。
她偶尔能想起那个摊开手掌,小心翼翼捧着烧饼的男孩,不过,平时事情着实太多,侯府后院妇人之间勾心斗角也太多,一转眼便忘在脑后。
自然,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去探望那扇长满了藤蔓的,隐秘的小门。
“这个我是想起来了,”林年站在空地上,听着陆光宗讲述曾经,歪着头,“那萤火虫又是哪一段?我怎么……”毫无印象。
陆光宗举目眺望那些模糊而温柔的灯火,在视线中散落的万千星光,自此飞至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