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很熟悉。
蒋焚闪电般地反应过来，连多走两步路都等不及，长腿一跨直接从灌木丛跃过去，身子一转，看到木质长椅上躺着一个瘦削的少女，穿着单薄的衬衣和深色牛仔外套，面朝里蜷缩着，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他伸出的手僵了一下，而后轻轻地将少女翻过来，看到对方面容的这一刹那，蒋焚几乎抑制不住陡然升起的狂喜。
“邱燚——小刺猬？小刺猬？醒醒。”蒋焚晃了晃四火的双肩，急迫地呼喊道。
四火的脸烧得通红，意识模糊，灵魂在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海中下坠着，四面八方的海水向她奔涌挤压，她无力地挣扎着，却被海底一股巨大的漩涡吸入，不停地往更深处坠落。
蒋焚半跪在长椅边，摸了摸四火滚烫的额头，把名称叫了个遍：“小刺猬？邱燚？四火？快醒醒！”
灵魂卷入到海底漩涡深处后，穿过海底突然是一个光影晦明的世界，她跌落在光线暧昧的房间里，茫然地看了看周围，阴影深处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不，你滚开——”
四火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发出模糊而微弱的音节，蒋焚立刻俯身揽住她，“你说什么？”
“我要杀了你……”四火喘息着说，“……滚。”
梦境中，那个人影现出面目，像她的世界里已经死去的金某又像是其他心怀不轨的男人，四火慌乱之下摸到一把水果刀……
血肉淋漓，男人倒在她的脚边，凸出瞪大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
光影不分明的卧室突然支离破碎，男人的尸体湮灭成灰，铺天盖地地朝她飞涌而来。她急忙退后了几步，后脚踩空，跌入某个狭小拥挤的空间。
她从一架架上下铺的铁架子床上滚落，跌倒在地，来不及起身，背上忽然被一只脚死死踩住，脸颊贴着冰冷的水泥地面，浑身酸痛动弹不得。
周围是嬉嬉闹闹的喧嚣，恍惚中，四火听见有人说话。
“别下那么重手，难得来个长得这么可爱的小妹妹。”
“可爱？你知道她怎么进来的吗？杀人！捅了别人十几刀。她凶着呢，不教育教育怎么行。”
周围哄笑叫好声一片，四火勉强撑起身，偏过头，发现自己穿着灰色的囚衣。
现实中，蒋焚顾不得其他，连忙将人打横抱起，跑到公园门口拦了出租车，直奔最近的医院。
蒋焚坐在后排，四火半躺着靠在他怀里，整个人被宽大的风衣裹住，但她眉眼紧皱浑身都在轻轻颤抖，像是被什么可怕的梦境折磨，声音微弱地反抗着：“不……不……”
第16章
司机从好奇地从后视镜里打量，没忍住问了句：“小姑娘没事吧？”
蒋焚扯了张纸巾，擦拭四火满是冷汗的额头和脸颊，头也不抬地回道：“发高烧，能开快点吗？”
司机为难道：“还有一点几公里，不是我不想开快，你看这刚好赶到下班高峰期，没直接堵死就不错了，哪快得了！”
蒋焚撩起眼皮，从雪亮反光的后视镜与司机视线相碰，布满红血丝的棕瞳有种兽性的凶猛，令司机浑身一激灵，脚下油门顿时踩重了些。
出租车在车流中穿行变道，几分钟后停在医院路边，蒋焚扫码付账后，扭开车门，弯腰将四火打横抱起。
一出车门，怀里的少女在微凉的晚风下打了个哆嗦，蒋焚正把风衣往上撩盖住她半张脸时，她突然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蒋焚。
蒋焚忙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放开我！”她低声尖叫，嗓音因为脱水变得嘶哑粗砾，在他怀里不停地挣扎着。
蒋焚低头逼近，发现她双眼无神视线涣散，不像是醒着的，倒像是还沉浸在沉重的梦境中。他双臂更用力地锁紧了怀里的人，一边往医院急诊部走，一边不断呼喊：“邱燚，你醒醒，你醒醒。”
四火无神的眼睛忽然涌出大颗的泪珠，泪水顺着脸颊流入墨色的风衣领子。
“我不想……”
“不想什么？”蒋焚将耳朵贴近，试图听清，然而最后几个模糊的音节已经被咽了下去，刚才还剧烈挣扎的人合上双眼，再次失去了意识。
抱着人疾步冲进小医院挂号时，又耽搁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