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炳永目光炯炯看他半晌,终拍了下沈泽棠的肩膀,这才吁口气:“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你。亏得你把此物交于太子,否则老身只怕也脱不得干系。我且再问你,这物证是何人呈上?可是那新任工部右侍郎秦砚昭?”
沈泽棠抿唇摇头:“此物证听闻是一个带孩童的小妇递于衙门皂吏,再由皂吏呈上。秦砚昭是阁老的学生,若真是他所为,倒其心可诛。”
徐炳永听他此说,又不确定起来,已行至轿前,遂恨恨啐一声:“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再不提秦砚昭,只撩袍端带入轿,却又掀起轿帘,朝沈泽棠道:“最近烦恼,倒忘同你说了,我那管事徐世威有眼无珠、已被老夫杖责百下撵出府去。”
“劳阁老费心。”沈泽棠微微颌首,神色很淡静如常。
徐炳永不再多说,荡下帘子,由轿夫抬着嘎吱嘎吱离去。
……
徐泾焦急的等在吏部衙门前,见沈泽棠背着手慢慢走来,忍不住迎上劈头就问:“徐镇功贪墨案怎样了?”
“我履袜皆湿透,去打盆热水来。”语气很浅淡,面庞严肃,不想多谈的模样。
徐泾用衣袖抹把脸,暗自腹诽,奇怪了,明明有轿不乘,却非要走回来,辰时一场大雨,这地上四处淌着水。
伺候着沈泽棠洗过脚,重换上新的履袜,看他安静的坐在紫檀雕花椅上,垂首开始吃茶。
“二爷……!”徐泾想问又不敢问,心里如猫挠般难受。
沈泽棠这才抬头看他一眼,颌首微微笑了:“徐阁老果然乱了阵脚。”
“此话怎讲?”徐泾精神一振,目光熠熠。
沈泽棠低声道:“此为贪银百万大案,证物中有本荥阳知县李泗的记事册,其中记载:万两白银托镖客偷带至京城,直送入某高官府中。很是古怪,暂不管它。太子把此物交由徐阁老,他怕受侄儿牵连,索性今日呈供与皇上,演了出大义灭亲的戏码。此时徐镇功及相关官吏正被抓送刑狱受审。依律例定是要秋后问斩的。”
徐泾有些不解:“大人为何不直接奏疏皇上,以皇上的脾气,徐阁老免官罢职再所难免。”
沈泽棠摇头叹息:“你想的简单了。皇上虽把持朝政,但数日观其形色晦暗,病体难康。太子与徐阁老唇齿相依,即便徐阁老被免官罢职,旦得太子继位,他必定官复原职,到那时,吾等又该如何自处?你要记住,百年大树盘根错节,错综牵连,若不能一力拔除,只得候机剪修,更多时需独善潜修,韬光养晦,静待天时。”
恰此时,忽听门边有脚步声,遂停言同徐泾一道望去,却是沈容走了进来。
他拎着个食盒子,禀道:“是老夫人让管事送来的,说二爷好些日都不曾归府,熬了些燕窝粥送来。”
徐泾让他摆桌上,径自上前揭盖,拿出碗勺各盛一碗,给沈二爷端了。
自个也不客气,盛一碗尝一口,赞道:“这柳当家的手艺愈发好了,熬的是香稠软糯。”又招呼沈容也盛一碗吃。
沈容不敢,只摇头,走至沈泽棠面前,作揖禀道:“老夫人还捎来句话,太后赏的银簪子,听说在二爷这,让我勿忘带回。”
沈泽棠用调羹划着碗里热气,正待凉,忽听闻此言,一顿。
第壹肆贰章 科举近
外头有侍卫来报,吏部各官员前来议事。
沈泽棠颌首命领进,顺手把碗搁在一旁,抬眼见沈容还杵着等自己回话,遂微微笑了:“若是沈桓在,他会找徐泾编个理由。”
沈容脸红了红,忙作揖答是,欲去收拾食盒,却被沈二爷摆手不用,让他再去拿十来只碗及调羹,待一切妥当,众官员皆已到齐,徐泾朝沈容使个眼色,二人前后脚退下。
沈泽棠免众人礼,指着食盒温和道:“这是家母命侍卫送来的燕窝粥,稍后议事时辰长,若愿意的可先吃碗垫饥。”
此次来得几个清吏司主事及员外郎难得见,心中忐忑,谨慎不敢妄为,左侍郎李炳成及几个郎中并不拘束,各分食起来,很快便见了底。
这边吃完,沈泽棠由各司郎中呈卷案及帐册,细问首尾,有批过的,亦有打回复议的。
堂内很安静,众员摒息而立,面色端严,无人敢调笑玩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