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跪的可是宛平县张氏春莹?你可认罪。”姜少卿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问。
那人泣道:“在下确是宛平县张春莹,不知何罪之有。”
听着姜少卿诉说案由,舜钰瞬间明白过来,果然是秦兴提的那桩公案。
那时闻听后她很难受,不知后续会如何,原来洞房花烛夜,新郎察觉新娘是个男儿身,愤怒不平下竟将其扭送官府,后一直收押刑部狱中。
张暻开口道:“吾朝律法中,并无对此案情的明确条例约束。刑部审议张春莹被张寡妇男扮女装,奸虐多年,身世凄惨,自张寡妇死后,他为生计未曾收敛,依旧以女容教村妇缝补刺绣,此处认定其男扮女装,妖言惑众乡野,应判流放至烟障之地五年为刑。”龚涛亦附议。
姜少卿听后冷笑:“怪道杨大人常说,刑部及都察院妇人之仁,好意气用事。果然无错,两位侍郎御史,竟在此跟我大谈特谈什么身世凄惨,委实可笑,法理本就无情,方得公平公正,三法司替皇上行天下刑律,理应铁面无私才对。依本官来看,张春莹声娇细,颈无喉结,发垂至地,其肤白貌美,腰细腿纤,却长男人大物,实则一‘妖人’,理应处以极刑,秋后问斩。”
备注:此案在第127章出奇事里详细说过,此处没有再述,想知的,去看这章。
第壹玖叁章 诉见解
张暻还待要辩,却见姜少卿一挥手,语气不容置疑:“刑部复核之案以民人案为主、都察院复核之案以职官案为主。两衙复核完结均由大理寺复核,尔等权责已过,此案就此定夺,毋庸再多议。”
抓起寺印即要按戳。
舜钰偷睇张春莹,跪地垂首,不争不辩。
目光再移至那对三寸金莲,裹得尖尖小小,年幼的男孩儿或许抗争过,后来还是逆来顺受了。
一如此时。
舜钰无来的酸楚,脚不随心地站出列,朝姜少卿作揖恭道:“监生冯舜钰首日来大理寺历事,即遇得此案。祭酒宋大人特警醒过学生,大理寺审核天下刑名,凡罪有出入者,依律照驳;事有冤枉者,推情详明,务必刑归有罪,不陷无辜。学生铭记在心,现就此案也有些话想说,不知可否当讲?”
有抽气声隐约响起,章白宪及苏墨一脸该生已癫的表情。
“你算个什么……!”姜少卿把”东西“两字咽回嘴里,实因张暻及龚涛满脸的蠢蠢欲动。
他再看向舜钰时,面庞已然恢复平静,逐句逐顿道:“时辰不多,等回大理寺后,你可说与我听。”
才语毕,张暻遂接上话来,话里竟带丝威严:“时辰再紧也紧不过人命关天。”
转而朝舜钰颌首:“这位历事的冯监生,你但说不妨,毋庸顾虑什么,我们皆洗耳恭听就是。”
舜钰即已开了口,便再无回寰的余地,确也顾不得许多,嗓音朗朗道:“虽说法理无情,却也另有一说‘法理不外乎人情’,此人情非是逃脱罪责之籍口,而是公平与正义,慈悲或宽恕。”
“张春莹幼时受张寡妇逼迫裹脚,习女儿事,非其本愿。张寡妇逝,他除针黹外一无所长,只得继续男扮女装聊以度日,也非其本愿。村民贾义垂涎其貌美,强行逼娶,更非其本愿。吾无心害人,却因他人之错而斩绞,这岂是刑律所保护的公平公正?”
她顿了顿,看张暻及龚涛频频颌首认同,再扫过姜少卿神情难形容,遂硬起头皮继续辩:“张春莹虽为生计,不得不蓄发,引诱村妇前来打点针黹,总是错的,幸无淫乱污秽之事发生。依吾朝’名例律‘中’刑律‘第八卷’犯奸‘中一百零五条,可定为’刁奸罪‘,杖责十五,罚银二十两。”
舜钰朝姜少卿俯首作揖,毕恭毕敬地:“此乃学生愚见,必是流于浅薄的,一切还以大人们的考量为定。”
说完复又站回章白宪身旁,再不言语。
张暻看向舜钰颇惊奇,暗忖少年郎虽年轻清秀,但说起话来却有理有据,滴水不漏,竟将吾朝名例律精通烂熟于心。
昨沈桓来寻他,只道沈二爷提起监生冯舜钰,会至大理寺历事,势必同刑部及都察院会有挂葛,刑部尚书周忱与该生有罅隙,望他暗中相护,不可掉以轻心。
他还不曾见老师对谁这般呵疼,扯着沈桓追问他二人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