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棠微微笑了笑,从桌屉里取出颗松籽糖递她嘴边。
舜钰蠕了蠕唇,还是含了,香甜的滋味很熟悉,前一世里,沈二爷爱喂她吃松籽糖。
徐令咧咧嘴,活至不惑之年,只觉从前都是白活了。
与沈二同窗同僚半生,早年亦常去他府中蹭吃蹭喝,看尽他与梦笙举案齐眉,言行举止恪尽守礼。
只道夫妻间哪来那么多臭规矩,再想沈二书生意气,文官总与他这武将不同,表面总是斯文的。
今却是大开眼界啊。
沈二竟当着他的面,不斯文了。抱着小监生在怀里,给他裹衣喂水,为他擦拭泪痕。
竟……当着他徐令的面,俯首去亲小监生的颊腮。
一对双飞龙阳,活生生现在眼前,实在是辣眼睛。
徐令抬起一双粗糙有力的大掌,正欲把双目捂住。
想了想,反把双目使劲揉了揉,那一脸缱绻柔意的,可真是他认识的沈二?!
……
“得……迂……!”车夫猛一拽缰绳,听得外头喧嚣冲天,徐令“唰”的拉开舆门,原是到了五军都督府门前。
但见车马簇簇,踏步阵阵,数千身披绛红铠甲的年轻将士,身姿高大矫健,手握兵器,横竖排成队,乌压压占了一条街道。
徐令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儿子徐蓝,使劲挥了挥手,又朝沈泽棠咳了一嗓子。
舜钰自然懂他的意思,默了默,朝沈泽棠说:“冯生衣裳尴尬,不便下去与元稹辞行,还劳烦沈大人代为问声好罢。”
沈泽棠看看她,颌首说”好“,又温和道:“你在这里耐心稍等片刻,我送你回国子监。”
舜钰淡淡嗯了声,抿着唇不再吭气。
第贰零捌章 别徐蓝
徐令笑的老枝乱颤,见沈泽棠面不改色,用手肘捣捣他胳臂:“沈二你个老骚。”
“贵为世袭罔替的国公,言行望端庄。”沈泽棠背手慢走,沈恒在后打伞,前面不远处,徐蓝同冯双林等几监生正聊谈。
“休与我提什么端庄,最浮浪轻狂的,就是你。”徐令撇撇嘴,鼻里哧了两声,道貌岸然的沈二,再不上他当。
“你同小监生歪缠,家中老太太可知晓?”徐令又着实替他烦恼,那沈老夫人,棒打鸳鸯的功夫可不是盖的。
“你不说,就不知晓。”沈泽棠懒得再理他。
集结的将士整齐划一出发,前头已去很远,后头还在门边集结。
徐蓝看到他们,携监生才走近,却见左都督蔡将军携同知及佥事,五六人等匆匆前来,与沈泽棠及徐令抱拳见礼,笑着寒暄。
他也不急,走至侧旁等候,依旧与冯双林低语,时不时朝远处张望,心里有些焦急,冯舜钰怎还不见踪影。
又过半刻时辰,沈泽棠及徐令身前才见松落,徐蓝等几个上前展拜,免其礼。
徐令暂把沈二的事搁下,目光注视着最得自己宠爱的四子,如今已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儿模样,一身冷硬铠甲衬得他容颜鲜烈,气势桀骜豪迈,便如在看自己血气方刚的峥嵘岁月。
原哽于喉中的话,忽又觉得无说的必要了,只粗着喉咙道:“你娘交待了,回来不许缺胳膊少腿,否则她就不活了。”
徐蓝沉稳的”嗯“了声,昨晚同娘亲话说了半宿,此时在父亲面前,皆是粗犷性情,不擅把半许柔情展现。
再说了会子话,府门前的将士渐少起来,徐蓝朝冯双林看去,蹙眉问:“凤九怎还没来?”
沈泽棠恰与蔡将军聊完,听得他问,语气温善道:“舜钰托我同你说声,她有旁的事不能来,期你多保重。”
徐蓝默了默,有些疑惑问:“她……怎会与沈大人说?”
沈泽棠淡笑着不说话。
徐令一瞪眼,没好气的很:“恰遇到,你老爹也在跟前。”
徐蓝抿了抿糙唇,心头空落落如莽莽荒原,说不出的滋味。
原想告诉凤九,自己最放不下的女人,除娘亲外,就是她了!
他是海阔天空翱翔的风筝,牵引的那根线就攥在她的手里。
说这种话虽然显得他很怂,可在凤九面前,怂就怂罢,他认怂。
他深吸晚秋的湿冷气,走至徐令跟前作一揖,神色凝重道:“徐蓝有一事求父亲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