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_作者:页里非刀(3)

2019-06-15 页里非刀

  舜玉原还是满心的惶恐羞惭,蓦然感动地落泪,至今还能忆起朱煜那时的神情,一如他俩初遇时,那个眉眼明朗,将她暖慰的清梧少年。

  她不惜用美色去助这个男人重回金銮殿,而他,却自那刻起,精心备下一瓮甜毒酒,只等皇权再握时,敬她一杯。

  ……

  舜玉嗅到一股铁锈的鲜腥气,轻拭唇角,血已洇染半张帕子,她是快要死了吧!

  听夏贵妃还在问:“皇后可知皇上作何哄你吃下毒酒?”

  似知晓她不理会,索性自答道:“你与首辅大人秽乱宫闱三年,昊王摄政时,早有众臣及言官朝奏弹劾,皇上护着无人敢动你,而今皇上得复帝位,自当清肃后宫,威以服众。此番看来,实是你咎由自取,可是谁也怪不上。”

  话落,帘外适实一阵响动,却是个手执麈尾的掌事太监,来问贵妃娘娘可说完了话,还得赶去宫里陪皇上进殿朝贺。

  这便是要抬身份了!他相由心生,显一脸的谄媚。

  都是会听话寻音的主!舜玉抬眼,看向满脸喜色的夏贵妃,心中一动,沉着声开口:“你与本宫旧年争后位时,就听闻夏大人曾彻查过田家满门抄斩一案,只问你可知晓到底是何人主使?”

  舜玉为田氏遗孤,从入宫至今数年,零零碎碎拼凑出骇人的真相。

  宫中或朝堂视田家一案为禁忌,向来讳莫如深。即便先皇偶见她感触提起,也总语焉不详,神情亦是悔恼不已,竟是中了某个权臣的奸计,却又有苦难言。

  毕竟下昭批红的,是他。

  “我怎会知这个?你问错了人!”夏贵妃满面明媚,答的心不在焉,不知怎地手一滑,茶碗摔在地上,豁啷泼了茶一地,她明明是要搁在洋漆小几上的。

  “晦气!”嘟囔着站起,朝芳沐瞥了眼,蹙眉道:“你忤着作甚,还不快随我进宫去。”

  芳沐仅犹豫了下,便很快的应声领命,行前去打起帘笼,夏贵妃揩着帕子,一步一慢,走至门边,略站了站,忽儿回头瞥去。

  天色欲晚,烛火将熄未熄,升腾起一缕残烟。

  昏蒙光影在室内渐缓流动,萤白雪光透进薄窗来,浅凝在大炕上,垂死的皇后抻直了腰,安静从容地坐着。

  夏贵妃恍惚了一下,怪不得连首辅沈二爷都被她迷了心,真是个美人儿,连死时的模样,竟一如灿若桃李般惊艳呢。

  ……

  建武四年十二月二十九日,田皇后薨逝,存年二十五岁。次月吉日,册封贵妃夏氏为皇后。

  建武五年二月十日,建武帝感首辅沈泽棠助其复帝位有功,进其为太师,加岁禄五百石。

  建武五年三月起,首辅沈泽棠称病抱恙,府中不出,拒主持内阁大政。

  建武六年一月十日,次辅杨衍上疏弹劾首辅沈泽棠八条罪状,建武帝大怒。

  建武六年二月一日,首辅沈泽棠满门抄斩。

  第贰章 心惑时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

  小庭深院,一个男人披着石青刻丝鹤氅,静看那女子倚树而靠,胸前血渍斑驳,亦如满桠红梅赤焰喷霞。

  “沈大人,皇后娘娘腹中已怀胎三月……!”一着鹅帽飞鱼服的锦衣校尉低声禀报。

  半晌,男人才开口:“我令你把守栖桐院,一步不离守住她,你去了哪里?”

  校尉神情大变,半膝跪下:“老夫人带着夫人突然而至,命尔等退下……”

  “自回锦衣府领罚!从此后勿让我再见到你。”淡淡的打断,语气甚比平日里听去更温和些。

  校尉面如死灰的应诺,转瞬已退入暗影深处。

  无人再敢上前打扰,男人眸中浓墨深凝,径自缄默不语的望着那女子,雪愈发大了,落得他一肩苍茫。

  直至一阵卷地寒风刮过,红笼中的星火微颤摇晃几下,终是灭了!

  他转身离去。

  ……

  冯舜钰蓦得睁开眼,手还下意识地抚着腹。

  神思昏沉沉的,一时竟不知来处。怔了会才觉,她正坐在临窗大炕上,腿儿缩在青莲色团花锦被里取暖,面前横设黄花梨炕桌,一本半新不旧的《孟子》翻了大半,洇黄的纸张湿了一片,是睡意朦胧时滴嗒下的口水。

  她把书慢慢阖上,朝窗外看去,夜色迷蒙,明日是元宵节,游廊罩棚下已提前挂了八九盏荷花灯,风一吹,红穗子摇来晃去的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