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会可无此时这般的寒酸!
太子待众人笑过,才开口问:“你们可有定论了?此物倒底是真,或是假?”
一众之中站起个耄耋老者,显见推举而出,他作揖大声道:“恭喜太子得了件宝物。”
“此话当真?”太子眼中熠熠生辉,难掩惊喜之色。
那人道:“太子请看此物锈色绿如瓜皮,又莹润似玉,与器体深浅合一。轻敲马背,声微细轻脆,看马头及尾,四蹄还有龙雀的花纹,少且不及前朝精致细腻,却是东汉制器特色。再看其铜质,泛绿不显黄,确是青铜无疑。且吾手中有本秘册,此物的图画及特征皆详细记录。”说着从袖中掏出册子,有太监接过呈给太子。
太子饶有兴趣翻了几翻,再递给沈泽棠查阅,沈泽棠简单看了几眼,传递给秦砚昭。
“汝等皆说是真物,可还有谁有异议?”太子边问,边仔细扫视众人神情,一圈下来,喜不自胜。
遂朝那老汉笑道:“你献宝有功,必得重重有赏……”
话还未落,忽听有人声远远传来:“在下有异议,此踏马飞燕是假物。”
一时万籁俱寂,众人大骇,随音望去,但见靠门边坐着穿历事袍子的两监生。
第贰壹伍章 真相
“何人言此是假物?”太子唇角敛笑,神情瞬间端肃,目光在冯双林及舜钰间游移。
舜钰不卑不亢站起身,有太监过来引领她至太子跟前,跪下见礼。
太子觑眼打量,稍顷才说:“吾认得你,国子监监生,秋闱解元,皎皎出众之辈。”转而问沈泽棠,他说的可是?
沈泽棠不置可否,只看着舜钰,笑容很儒雅。
秦砚昭蹙眉,站起身朝太子作一揖,恭道:“舜钰为卑臣表弟,年少多轻狂,他哪懂得鉴赏宝器,望太子恕罪。”
遂对舜钰硬声沉喝:“还不退下。”
舜钰抿紧嘴儿,眸瞳如潋清泉,倔强跪着不说话。
秦砚昭急了,上前欲去拉她,沈泽棠若有所思看着此幕,淡淡开口:“秦侍郎失礼,左右听冯舜钰讲完,再定夺不迟。”
太子也笑道:“吾素来集思广义,纳百家之言,并不是蛮横专断之人,秦侍郎毋庸恐慌,即便冯生说之荒谬,我谅他就是。”
秦砚昭讪讪谢过,只得复坐回原位,眼神一缕不安难掩。
舜钰这才沉稳道:“辨别青铜器真伪,主看表面锈色,伪锈多是将金银铜铁锡铅汞等与盐卤及镪水调和涂于仿器表面,埋于地下,经”三伏天“后,仿器表面即沾附各种锈色,用片刀刮下,拌入虫胶漆中,再添孔雀石碎粒调入成绿锈,涂于器物表面。”
“此尊踏马飞燕,表面虽绿如瓜皮,也见莹润,若细看却是伪锈。只因马肚下锈色有凝结疙瘩,仿制工匠忘记用矿石粉作,视为瑕疵。”
太子面庞不见喜怒,只看向那耄耋老者,问他可有话辩。
那老者赤头胀脑道:“此话差矣,礼部的青铜明器,表面有凝结疙瘩的不在少数,你又未曾见过踏马飞燕,怎知其马身就不见疙瘩?”
太子沉吟,稍刻朝舜钰问:“他说的不无道理,你是否还有旁的发现?”
舜钰默了默:“老先生说用手敲击马身,声响微细轻脆,可听尾音余响,却浑浊无章法,亦可断是假物。”
在坐一中年男人站起,嗤笑一声:“手感声响全凭经验判断,吾等鉴赏明器数十年之久,比你年纪都长,竟还不如你听得仔细?”
太子颌首,舜钰平静道:“鉴赏明器经验固然重要,如无天资悟性也是枉然。且看马下龙雀呈蜡茶色,此色是用水银混锡末涂仿器上,复涂一层老醋调的铜砂,再将仿器投入刚汲的井水中即成。此色较原色偏鲜亮,所以可谓是假。”
太子命人去拿蜡茶色铜器来,不会功夫,一太监气喘吁吁捧尊佛陀来,相较之下,明眼人却看不出端倪。
耄耋老者神色怒冲冲地:“冯生虽拉杂说了许多,仅是知鉴赏宝器皮毛罢了,便再此多卖弄,将尔等诽谤打压,若他再说不出什么所以然,请太子治他狂妄自大之罪,以平众人之愤。”
太子看着舜钰,一脸为难的模样。
舜钰咬咬牙,索性豁出去,说道:“自然还有法子辨真伪,一试便知。”遂要一壶刚烧滚的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