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生怎会在此?”徐泾笑着探问。
舜钰收回心神忙回他的话:“与杨大人来此消遣,这就走了。”
徐泾又问:“方才听得有歌声传出,沈二爷说那词曲倒是有意境,不想邻房竟是你们在。”
舜钰笑笑即告辞离去,徐泾略站了站,见黄四娘带着乐伶正巧从门内出,让她随自己入房不提。
……
杨衍原要回府,想想又嫌烦闷,索性再回大理寺。
路过少卿堂前,见烛光映窗摇曳,有些诧异,这般晚天姜海怎会滞而不归。
早有寺吏进去禀报,待他近前,姜海同苏启明匆匆出来作揖见礼。
“已是散班时,其它官吏皆离开,你二人在此作甚?”杨衍惊奇的问,见他俩欲言又止,径直朝堂内走:“可是藏了黄金屋,或是颜如玉,让吾也饱饱眼福。”
姜海随侧忙道:“大人笑话,哪来的颜如玉,黄金屋,只是府中有幅古画,一时无事拿来把苏寺丞赏玩。”
“吾也精通字画,怎不见你提起?”杨衍斜他一眼,堂内大铜炉内兽炭正旺,十分的暖和,他脱下丝绒大氅递给侍从,问:“画在哪里?”桌案面上空荡荡的。
姜海引他进次间,陪笑道:“是下官府中私藏的画儿,只因残破不堪,拿来请人装裱……”
哪想杨衍突然顿住止步,他幸及时煞住,否则是要出糗了。
“游春图!”杨衍一错不错凝视挂墙古画,在羊油灯的光辉掩映下,静静散发着旧时光难觅的墨香。
他走至跟前,欲抬手触摸,却听姜海急忙道:“这画才覆托纸需得崩直晾干,冯生百般嘱咐不得乱碰,否则功亏一篑。”
杨衍怔忡着缩回手,转而问他:“这画你从哪得的?”
“是府中祖传……”姜海嚅嚅未完,即听杨衍冷笑一声,他抹把额上汗,再拱手道:“下官如实说就是,望大人勿要外传。”
杨衍命人抬来黄花梨六方扶手椅,搁古画前伺候他坐下,接过苏启明递上的小盖钟,边吃茶边道:“你但说无妨。”
姜海压低声道:“六年前工部左侍郎田启辉大逆谋反,皇上指派首辅徐炳永,以中极殿大学士身份,带领锦衣卫使挥使衙门去抄斩,奇巧的是徐炳永当日父丧,遂又委刑部尚书周忱监查。后有言官弹劾周忱淫罪臣女、私贪抄家之物等罪状。”
“那后又如何?”杨衍默了默,抿紧了唇瓣。
第贰陆壹章 情难画
姜海继续道:“后交由大理寺及都察院复查,因无什么实据遂草草结案。周忱悄请十数官员赴其家筵,他拿出家中私藏大方赠送,犹记得都是好物,有汝窑水仙盆、白玉观音、墨烟冻石鼎、镂金八宝大屏等,下官这《游春图》即是从中所得。”
杨衍觑眼看那古画,听他言毕,默了默,开口问:“姜少卿真不知这画的原主?”
“原主不是周忱,还能有谁?”姜海回的模棱两可,官场之道旨在难得糊涂。
杨衍知他装傻,冷笑道:“吾曾在国子监就学,与田启辉之长子田舜吉为同窗,洪顺四年二月十九日同进士登科,吾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承直郎,田舜吉探花授翰林院编修、承事郎,互为同僚。彼此间说来还算亲厚……”
“大人万不能妄言。”苏启明有些紧张。
杨衍哼了声:“我即能当你俩面说,就无畏与罪臣扯上关系。当年田舜吉与我提过《游春图》,他颇有大才能,即便我未曾见过这古画,但经他细述,便犹在面前,以至我方第一眼即认出……此物是他祖辈代代传承,十分珍惜,何时成周忱的了,可笑至极。”
姜海这才道:“大人所言非虚,我听冯生说,田启辉酷爱收藏古玩字画,因见不良商贩,将赝品冒充真品伪骗钱财,索性将府中珍藏编撰成册流于市面,以防买客被欺上当。”
“他此番作为是把双刃剑,虽益于百姓,却易遭觊觎……”杨衍忽得不谈,只问他:“你说此画为冯生在装裱?”
姜海忙笑道:“那冯生怪多才,即修得明器,又能装裱字画,技艺比外头良工还要精深。”
“他不过肃州贫寒小吏之子,怎懂这许多?”苏启明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