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钰抿抿嘴唇,听他继续道:“五日后为太后寿诞,亦是皇帝勒令结案限期,刑部案已查明,交大理寺复核,若吾奏批刑部定罪有误,需将重审,又该如何向皇帝交待。”
“三司掌天下刑名,彼此牵扯如唇亡齿寒,辅车相依。只得此一时彼一时,行权宜之际。”
“冯生你若五日内勘破此案,证据确凿能把凶手擒拿,我便封驳回去。”
舜钰无奈地摇头,她还未有如此神通,再思忖杨衍所说也有他的道理,身在刑律司法之所,上朝皇帝,下对百姓,三司关联,判审断案已非对与错、黑与白如此的简单。
她心底忽然空荡荡的,说不出的颓丧。
杨衍则看着她清澈水眼变得氤氲弥漫,楚楚又可怜的模样,心底不知怎么就软了,缓声说:“待太后寿诞后,此案我寻个名目复审未尝不可。”
见舜钰蓦得小脸发亮,他淡然问:“只怕五日后你已随沈尚书离京……你要随他去么?”
“冯生只愿在大理寺历事,候官阙待取用,无随沈大人历炼之意。”舜钰语气漠漠。
对沈二爷之前即便有什么说不清到不明的,那也是前世孽缘。
今世得已重来,只觉那感情不过尔尔,现又牵扯家仇血恨,若他真是幕后主使,她杀他的心都有。
杨衍细凝看她,言语倒似发自肺腑,心下愈发满意,提点她:“所余之日不多,你若真切不愿随去,尽早同沈尚书禀明方好,否则再迟些,我想帮你都不成。”
听得此话,舜钰顿时起了寻沈泽棠的心思,急忙忙作揖,杨衍也不多留,任她告辞离去。
第贰陆捌章 甜棠玉
舜钰怀揣心事朝外走,才过月洞门,忽想起优童案的卷宗未拿,又辄身原路返回。
至正堂门前,隔着猩猩红毡帘,听里边嘀嘀咕咕有人说话,她便煞住脚欲等会儿,时有支言片语落入耳畔,是杨衍同姜海在议事。
舜钰忽闻得自己名字,遂凝神细听,姜海笑道:“……冯生目光冷冽冽的,问案数年来,首次被她瞪得心虚。”
“你铜豆子四面光的人物,能心虚委实难得。”杨衍懒懒的嘲讽:“冯生虽聪颖善谋,却太单纯,此等事再历几次,他就能想开了。”
听得碗盖开阖脆响,姜海又说:“却也怪不得你我,太子传密函插手此事,谁让陈瑞麟撞了上来,即便无他,也会择旁人顶罪,就是便宜了萧鹏,他视人命为草芥,虐杀手法太过残忍。”
“过五日即是太后寿诞,萧鹏已入御膳房报备,此时去捉捕,让引荐他的太子颜面何存,太子如今虽继位艰难,好歹未被抓住错柄,若此事旦出……后果不堪设想。”
听得此话,姜海咬牙道:“待太后寿诞后,再来将此案复审,抓其入案就是。”
“无知!此案到此已是封结,除非另有优童尸身再现。”杨衍语气笃定:“只怕再不会有……萧鹏这人不简单,想来与太子还有什么瓜葛。”顿了顿道:“此为吾妄断,不听为罢。”
舜钰瞄到苏启明从远处匆匆而来,忙蹑迹隐身,寻着另处偏门闪进里走,暗忖那杨衍竟是两面三刀复杂的心思,当着自己面说等太后寿诞过,再巧立名目将优童案复审,却是诓骗她的,枉她还信了。
果然是口蜜腹剑,居心叵测的狡诈之人,满嘴没句实话的。
舜钰咬着下唇瓣儿,气得骨头发软,扶住梅树立了会。
正如杨衍所说,她确实单蠢的很……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官场权谋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惨烈,比不得后宫争宠得帝王心即可。
谁的话只听三分信,万般皆需靠自己才是准。
深吸口清冷的空气,舜钰稳定心绪,直朝吏部而去。
进吏部,至正堂门外,是个眼生的侍卫把守,非要她的名帖才肯通报,她便苦笑,不过区区历事监生,哪里来的名帖。
想来也是,如沈泽棠这般位高权重的大员,往来之间岂会有白丁。
如此一盘算,倒是自己冒失了,正辄身欲回时,恰见徐泾手里托着一盘热糕几块,哼着小曲兜头而来。
瞧到舜钰,笑问她可是来寻沈二爷的,怎地不进反要走?
不待舜钰答话,那侍卫已察出八分端倪,通红着脸朝徐泾作揖:“沈大人在堂内见客,不令打扰,他又未有名帖呈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