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微沉,不是让她快走么,这里实在太凶险,除了毒蛇,不知还有什么要人命的东西,怎就这么不听话。
舜钰终于见到沈二爷等几走出,顿时松了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下,她朝他笑了笑。
“冯舜钰,你怎还在这里,不要命了?”
舜钰看得沈二爷近前来,声音很严厉,他似乎有些生气,眼神冷着,神情十分肃穆。
有一种人,惯常的温和儒雅,旦得板起脸来,反让人感觉有些害怕。
她怕他死在里面,没人收尸行不行……舜钰抿紧嘴唇,什么都不想说了,且沈二爷从自己面前经过,竟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倒是沈桓瞟她一眼,喊了声:“杵着作甚,还不快跟上。”
落日与天际只余一条红痕儿,白月已挂梢头。
暮色渐深渐暗渐浓,却又因火光冲天而显得明亮,她看到古梅枝上吊挂着蛇,草从中游动着蛇,连亭柱上都攀爬着蛇,绿莹莹的让人看了恶心。
这里哪还是”乐善庄“,说它是”毒蛇庄“也不为过。
舜钰气喘吁吁在后头跑着,额上都起了汗,沈二爷及沈桓沈容走的极快,他们高大魁伟腿也长,又怀揣武艺,步履大而沉实。
沈桓扭头望望,忍不得提醒:“二爷,冯生落后面了。”
沈泽棠正在想事情,闻言蓦然惊醒,回首看舜钰撩起裳袂,正竭尽全力追赶他们,可还是慢。
一条毒蛇从枝上朝舜钰身上跌去,他想也未想接过沈容手中的千牛刀一甩。
舜钰便见斩成两半的蛇身掉在脚前,还在抽搐摆摇,饶是再胆大镇定,此时也吓得手足冷软。
抬眼瞧沈二爷正走过来,她眼眶一红,绕过蛇身闷头朝前走,装没看到,再也不要搭理他。
哪想沈二爷至了跟前,竟是二话不说,俯身一手撑起她的腿弯,一手揽着她的背脊,竟是把整个儿离地抱了起来,舜钰只觉眼前一晃,猝不及防间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想想又不对味儿,推搡他的肩膀,蹬着腿要下来。
“别乱动,否则真要一道死了。”沈二爷语带沉沉警告,她待要反驳,恰瞟见沈桓用剑挑起蛇甩向远处,唬得哪敢再乱动,还把头往他怀里缩了缩。
“我和沈桓一道死,也不要同沈大人一起。”虽然由他抱,却不表示心里气悄了,硬着声回嘴,手指还使劲拽拽他颈后的发根。
沈桓边利落地斩蛇,边竖耳听八卦,见二爷朝他瞟来,顿时一激灵,忙摆摆手,天地良心,他可不想同冯舜钰一道死。
沈二爷不再言语,虽抱着她却气息很沉稳,无人后头拖后腿,他三人健步如飞,稍刻已渐近至照壁,绕过就要出庄了,已能听得外头车马轱辘及嘈杂说话声。
“沈大人放我下来。”舜钰急了,这般出去不被羞死才怪。
沈二爷却把她紧紧箍在怀里,挺认真地问:“还想不想同沈桓一道死?”
“不想不想……”舜钰一叠声的认怂,抬眼见他唇角勾起,难得眼里满含戏谑,顿时又羞又恼,都什么时候了,他还逗她,他就没有怕的时候么!
趁他松手任她从怀里滑脱时,舜钰的嘴儿恰溜触过他的喉结,心有不甘间转念,白牙儿就把那突起咬了一口。
第叁贰肆章 迷杨清
天空被浓浓黑烟染得晦蒙黯淡,一片白蝶般的灰烬轻盈飘落沈泽棠的肩上,他同杨清正眺望“乐善庄”,想前日来,隔粉墙还得见楼阁重檐殿顶,苍木葱笼劲翠,一片蓊郁洇润之气,而此时尽数葬身于火海中,彼此沉默不语,心头若说无感慨,那是骗人的。
衙吏过来禀轿马准备妥当,沈泽棠朝杨清微笑道:“杨大人可否陪我走走?”
杨清哪敢不从,沈容取来秋香色茧绸直裰,伺候沈泽棠穿戴整齐,并不沿大街道走,而是拐进一条深巷慢行,晚风轻送,隐隐有酒香入鼻。
杨清拱手道谢:“若按赵庄主帖邀戌时至,那时天色黑透,而庄内却毒蛇遍布,吾等怕是性命也要枉顾此地,现想来仍觉后怕,杨某深感沈大人救命之恩。”
沈泽棠免他礼,语气很温和:“救人救己,又何足挂齿。不知江月柳杨大人可有放出衙去?”
杨清忙回话:“大人提及后,下官即刻命狱吏将江月柳放出,连同珠宝匣子一并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