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开茅草枯柴,洞口深幽幽的,有缕凉烟缓缓钻出扑面而来,竟让人胳膊起了鸡皮,谁都不知里面会有什么,这才是最古怪可怖的。
三人紧盯了半晌,沈桓才沉声道:“这里有洞倒不稀奇,般若寺之所以败落,皆因当年求嗣妇在此静心歇住,祈愿得神灵送子,哪想却是被寺里的和尚欺辱奸银,糊涂妇人还道真是罗汉亲身入梦来,想必这大雄宝殿凿的洞口,主为方便和尚念经诵文后,由这里直通妇人歇住的子孙堂作恶。”
舜钰长舒口气,这才笑了笑:“原来如此,是我胡思乱想……”
她蓦得止言却瞠大双目,从右侧枯柴堆里抽出把长剑来,剑片薄而软,晃动起来如水蛇扭摆般。
沈桓眸光突黯,那日唐金持剑与他缠斗并误伤冯生,用的可不就是这柄剑。
胖和尚撩起茅草勾绕的浅绿锦帛一片,放鼻前轻嗅,还有股子胭脂甜香,咧着嘴笑:“难不成这洞里还藏有妇人不成?”
唐金穿的外裳是浅绿……
舜钰迅速与沈桓交换视线,沈桓会意,辄身要离开:“这洞有什么好看,不如趁雨停尽早离开。”舜钰哦了声,随他后面也打算走了。
胖和尚忙拦住他俩去路,笑嘻嘻地:“怕甚,一道进去瞧瞧,或许藏有金银财宝也未定,这样你二人也毋庸以采草药为生度日。”
舜钰有些心动,拉拉沈桓的衣袖,低声嚅嚅:“大哥你三十好几,是该娶房媳妇了。”
“你才三十好几……”沈桓欲要暴跳如雷,正对上她水目深潭,猛把气一吸:“罢罢罢,和尚你前头带路,遇着凶险定要慈悲为怀,顾着我俩才是。”
“那是自然。”胖和尚取过三根干柴,泼酒点燃,每人举着火折子猫腰鱼贯进洞。
洞隧低矮狭窄,空气潮湿闷热,只容一人前行,胖和尚终究是膀大腰圆,走的磕磕碰碰,舜钰随在他身后,举高火折子打量石壁,湿漉漉的冒水珠子,细听外头还有流水潺潺声,她暗忖这是条坡道,越行越高,竟然是往青龙山上去。
她回首见沈桓一步一趋跟着,心底这才安定,让他附耳过来:“你可要舍命保护我,否则我有个三长两短,沈二爷不会放过你。”
“……当我瞎啊。”沈桓哼哼唧唧地:“二爷已然喜新厌旧,你好自为知。”
舜钰一咬嘴唇儿,不理他了。
……
似乎走了许久,连火折子都很快燃烬,因着寂静,胖和尚呼哧呼哧地喘息倒有些惊心,他忽然止住步。
舜钰听得抽闩声,这里竟然有道门,极快的推开,一缕亮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来。
便是舜钰两世里什么没见过,也不得不叹这园林设计的精巧别致,暗门藏于太湖石堆叠的假山中,待他们三人探身而出时,不禁呆了呆,毋庸再繁述亭台楼阁如何的含霞流丹,便是满园的奇花异草,佳木葱笼,已非平常人见。
两三只仙鹤在松下踱步剔翎,白蝶翩跹而过,一只喜鹊在枝上跳跃高啼。
“你们可觉得这里缺了什么?”他们穿园过院,舜钰打量着四围,开口问道。
“人!”沈桓答的干脆利落。
是的,这里美的如人间仙境,却没有人,但一定是有过人的,因为这里的青石板路似乎刚刚才扫洒,还有被泼过的水渍,那花叶也得了精心修剪,每朵花配几片叶都算计过。
胖和尚吸吸鼻子,满脸惊喜:“有酒香。”
岂止有酒香,舜钰也闻到了,有烧鸡烤鸭烹鱼的香,有新鲜瓜果的香,还有甜腻的脂粉香。
穿过雪洞门,便见一排三交六椀菱花窗门紧阖,酒香、菜香、果香还有胭脂香,都是从窗门缝里钻出来,溜进人的鼻息里。
忽得最右边扇门嘎吱打开,跨出个妖冶女子,但见她挽着凤尾髻,海棠红衫子松松敞着,露着薄纱肚兜,里头浑圆娇满看得十分通透,她故意撩起裙摆,显出赤条条两腿细白腿儿,一双秋水眼来回扫着他三人,轻轻地笑了。
她丰润的红唇很诱惑,却没有她所说的话更让人心动:“你们定是我家主子的贵客,我这房里呀,有天下最醇的酒、最香的菜,还有最浪的美人,再不来呀,可就不是个男人了。”
胖和尚此时脸上的汗,不比在洞隧里淌的少,他赤着双目大声喝道:“好个浪荡妇,非得让你瞧瞧本和尚的真本事不可。”